“你撒谎。”

孰料少年这次的直觉竟如此敏锐，当场拆穿了她。

楚今燃深深地望着面前人，笃定地说道：“你一定准备了很久很久。”

地上散落的蝴蝶那么多，少说也得三百只往上，且只要细心观察便会发现每一只的造型都略有不同，但都一样的小巧好看。

这么一来定然会耗费不少心思，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两日便能达成的事......

女人闻言，刚想启唇再说些什么，对方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少年的手心柔软又温热，令林斩霜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的眼睛。

楚今燃微微仰头，与女人对视，杏眼含笑一字一句道：“林斩霜，我好高兴啊，你能对我这么用心。”

“这是我从小到大，收到过的最特别、最喜欢的一件礼物！”

“谢谢你。”

话音既落，院中忽然掠过一阵清风，引得周围的纸蝶乍起缭乱地翩飞在他们二人身侧。

少年见状，眼眸顿时亮如星子。

他冲林斩霜倾头一笑，嫣然飞扬的神采甚至盖过了四周闪烁的蝶翼。

“坏女人，你是不是还没看过我跳舞？”

在溶溶月辉下，簌簌竹叶响声中，她听少年这样问。

“今晚，我跳给你看好不好？”

说罢，楚今燃便松开了她的手，拎着衣摆缓缓朝后退去。

待在小院最中央站定后，少年笑着冲她抬起下巴，霸.道地命令出声。

“仔细看哦，不许从我身上移开半点视线！”

说罢，楚今燃利落地一甩衣摆，随后折臂沉肘、吸腿旁腰，虽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拈花开场式，却被他做得优雅又柔美，让旁人看了惊艳至极。

瞬时便攫住了女人的视线。

少年擅舞，是林斩霜在那次荡秋千时便发觉到的一件事。然而她却没料到，对方的舞姿竟如此的脱俗绝尘。

即便在偶尔不甚朗然的月光下，也能瞧清他的每个神态，每个动作。

眸如剪水，倾头吟笑间顾盼生姿。

兰指雅致，翻掌覆手时丽态顿显。

鹿步轻盈，踮脚移行中清韵浮动。

仰身踹燕、拨云探月、振翅踏歌、鸿雁南飞......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几近完美，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渐渐的，少年节奏也由最初的缓慢逐渐加快，动作难度加大，舞姿却愈发得轻盈柔美。

楚今燃眉眼轻弯、唇角飞扬，面上的神情明快又俏丽。

无论身姿如何变化，一双含情杏眼自始至终都落在一旁的林斩霜身上。

眼神中的柔情与情愫滚烫犹如烈日，几乎要把女人的心口灼伤。

衣摆舞动间，纸蝶随风飞扬，缭绕在少年的周身，上下翩跹好似在为其伴舞应和。

舞到中途，女人才依稀从楚今燃口中哼的曲调中辨出他跳的竟是春莺夜舞。

而春莺夜舞正是由笛曲春莺啼改编而成。

比起前者，林斩霜更熟悉后者这首笛曲。

相传前朝的肃高宗通晓音律，春夜临睡时听闻窗外莺声婉转，随即命乐工谱曲，于是便有了这首着名的春莺啼。

然而由于是前朝之作，并未在今朝大范围传播，久而久之也就彻底失传了。

她也是少时在书院修习乐礼时，曾有幸在徐家家主的藏音阁中翻阅过一次乐谱。

其欢快跳脱却不失清丽的曲风、时而昂扬时而婉转的曲调，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想到这儿，林斩霜抬手自身旁摘得了一片竹叶，将其噙在了唇间。

毕竟，优秀的舞蹈若是没有伴乐，总归有些遗憾。

得益于天生就过目不忘的能力，女人很流畅地便把曲子给吹了出来。

春莺夜舞，是楚今燃最爱的一支舞。

熟悉乐声响起的剎那，少年蓦地回头，惊讶地发现演奏者竟是林斩霜。

瞬时间，一股强烈的悸动如闪电般蹿入他的心房，紧随而来的巨大感动与欣喜犹如温暖的潮汐，自下而上地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楚今燃恍惚间，听到了自己的灵魂与思想在满足地喟叹、战栗。

久久难息。

然而万事万物都遵循着盈满则亏的原则，高兴太过就容易乐极生悲。

这厢，少年正在做最后一个旋转动作时，忽然脚下一软，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林斩霜连忙扔下了手中的竹叶，来到了他的身边。

倾身扶他的同时焦急询问出声，“怎么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跪坐在地上的楚今燃闻言，抬头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引得女人诧然低头。

只见朗月之下，少年发丝凌乱、面颊薄红，然而一双杏眼却满含着兴奋与期待。

他扬唇，气喘吁吁地问道：“坏女人，我跳舞好看吗？”

林斩霜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点了下头。

“很好看，不过我更想知道你有没有受伤。”

说着，她便不由分说地将少年自地上搀了起来。

得了女人夸赞的楚今燃心中得意又欣喜，孰料还没高兴多久，左脚刚点地脚腕处便传来一阵刺痛。

难受得他当即蹙紧了眉，“嘶，脚有点疼。”

林斩霜见状立刻弯腰，抄起少年的腿弯将其打横抱起，大步朝竹亭处走去。

被女人抱起的瞬间，楚今燃便自觉地伸臂揽住了她的脖颈。

剎那间，林斩霜身上那股独有的清新芬芳朝他扑面袭来，如涓涓细流般顺着鼻喉温柔地沁润进了他的肺腑，醺得他面红耳热的同时，心跳也跟着噪响如擂鼓。

近距离的接触带来了名为甜蜜的欢愉，强烈到甚至令少年短暂地忘却了脚腕的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