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时，青年一双剔透杏眸被泪水激得水红一片，在橙黄的烛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你为何不问我还回不回来？”

他哽咽发问，却迟迟没有得到女人的答复。

对方只是定定地凝视着他的双眼，一瞬不瞬。

片刻后，白玉寒猛然醒悟过来，眼中浮现出痛色。

“你又在透过我看他对不对！”

青年的情绪彻底崩溃了，他又想起同女人的每次欢爱，对方都很少吻他的唇，只在他的眉眼间流连忘返。

白寒玉以为林斩霜是爱极了自己的这双眼，直到前几日无意间听到她与沈驳烟的对话才恍然。

她眼中情动时浮现出的所有爱怜，原是属于另外一个男子的。

闻听此言，女人眨了下眼挪开了目光，她没有回答白玉寒的话，而是抿唇低声道了句。

“抱歉。”

不解释，也不否认。

冷漠疏离的态度看得青年周身越来越冷，冷得他直打颤。

白玉寒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仿佛自他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林斩霜后，他便再找不回以往快乐潇洒的自己。

他开始患得患失、开始频繁期待又频繁失望、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脑子里全是她的身影，什么事都做不了也不想去做。

哪怕发觉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在做某个人的替身，也在心中拼命地找借口为她开脱......

他不再是那个向往自由与热爱行侠仗义的那个他。

然而即便爱她爱得失去了自我，他仍与对方隔着千山万水。

白玉寒想，林斩霜的心，一定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难抵达的地方。

“他是谁？”

“是不是你藏在床枕下那个旧香囊的主人？”

“你此行去江州是不是为了寻他？”

“如果没有他，你会不会试着喜欢上我？”

“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哪里不如他......”

这些话，在白玉寒喉中流转了一圈又一圈，终究没有勇气问出口。

他已经在她面前丢了心，不想再丢掉所剩无几的自尊。

最终，青年擦净了面上的泪，扬起头，冲林斩霜努力笑了一下。

“不必抱歉，因为待在大人身边这么久，我也确实该走了。”

白玉寒终于想起了那晚自己回答林斩霜的话。

【我无心女男情爱，你确定要跟我？】

【没关系，时间一到，我自会离开。】

他好笨，她早就明确地对自己说过不会爱上他了，不是吗？

这些年还在期待、努力、不肯放弃些什么呢？

离开吧，走得越远越好，去找回原来那个恣意洒脱、无拘无束的自己。

最后，白玉寒笑着同林斩霜真诚道别。

“大人，后会有期。”

——————

今年九月的江州，由于频繁的落雨，较之以往要更加的凉爽。

江城不少成衣铺子都生意红火，前来定制秋装的人络绎不绝，华裳坊也不例外。

然而比起旁的店铺，华裳坊里的客人莫名要难缠刁钻许多。

“这布料颜色不对啊，我当初挑中的时候可是鲜亮得很，如今怎么变得灰扑扑的，是不是你们铺子人偷偷给替换了！”

“还有，先前我明明同你们反复交代过的衣摆要绣吉祥纹，你们看看，这绣的是吉祥纹吗？”

店内柜台前，一身穿紫衣的中年男人拿着新到手的秋装，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一翻检查下来，各种挑剔污蔑指责不说，最后甚至故意扯高了嗓子，想要吸引附近挑选衣物的客人以及过路的行人都进来看看。

说到最后，他一拍桌子，气得脸红脖子粗。

震声道：“好好的一匹云青锦生生给做毁了，今日你们华裳坊必须给我个说法。”

“不然的话，我就不走了！”

待青年抱着新做好的几件秋装入门时，看到的便是方才那番场景。

柜台旁的伙计瞧见他来，当即如蒙大赦般快步走了过来，并伸手接过了他手中沉甸甸的几件秋装。

低声说了句，“少爷，你可算来了。”

楚今燃淡淡拧眉，雾濛濛的眸子里浮现出一片担忧，细声询问道：“怎的了，发生什么事了？”伙计闻言连忙将其带到了一旁，背着人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少爷有所不知，那位主是五天前来的咱们铺子，说是天凉了想做身秋装，还在咱们铺子挑中了您新上的云青锦。”

说着，店伙计翻开了一个薄本，里面详细地记录着各个订衣客人的姓名、布料材质颜色、尺寸、地址以及注意事项等。

伙计找出闹事男人那一页，指给青年看，“少爷你瞧，这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衣服下摆图案要绣成飞燕纹，是他自己提出的，事后却反过来诬赖我们没给他绣吉祥纹。”

“还说布料颜色变了，怀疑我们偷换布料，你说这不是存心来找茬吗？”

伙计皱起脸，忍不住冲面前站着的青年大倒苦水。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楚今燃垂下鸦长的眼睫，轻声道：“嗯，我都知道了。”

接着又随口安慰了她几句，“你先去忙吧。”

这边，紫衣男子仍在大喊大叫着要柜台后站着的店铺管事给他一个说法，管事急得满头大汗一直在尝试同他解释，磨得嘴皮子都快破了却收效甚微。

与此同时，店铺外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纷纷朝里张望着，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

争论到最后，紫衣男子一昂头，态度极其蛮横地打断了管事的话，“我不管，快喊你们掌柜的出来，我今天一定要朝她讨个说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