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比说难，楚今燃自己答应得爽快，可真要他拿针去扎透女人的皮肉时再缝起来时，他自己反倒先撑不住哭了起来。

此时此刻，少年忽然深切地理解了自己生病时阿娘曾对他反复讲过无数次的那句话——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他甚至忍不住想，这世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林斩霜身上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让他代为受过。

已然忘了自己原先最是怕疼的事实。

可即便再怎么害怕不敢，还是要面对的。

楚今燃只能憋着一口气，颤巍巍地用手中的针线刺穿了女人的皮肉。

期间，他一直以为林斩霜会喊痛让自己轻些，可对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偶尔呼吸会变重许多。

这样一来反倒惹得楚今燃心更疼了。

待缝到一半时，林斩霜再也忍不住忽然开了口。

“你别哭了。”

少年闻言瘪了瘪嘴，哽咽着回她道：“我、我心里难受，忍不住嘛。”

林斩霜抽了口冷气，随后无奈地别过脸看他，“你眼泪落我伤口上了......很疼。”

楚今燃闻言，连忙用衣袖擦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慌乱地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他嘴上说着抱歉的话，眼泪却又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此刻最惨的分明是自己，可林斩霜却觉得楚今燃现在的这幅模样很可怜。

“算了，不是你的错。”

女人闭了闭眼，转过了头。

可令林斩霜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能听到背后的少年忍不住的抽泣声，却再未有一滴眼泪落在她背上。

最后，她实在没忍住转过了头，发现楚今燃竟然用她放在一旁的发带绑到了自己的眼下用来接掉下来的眼泪。

此刻那条浅绯发带的一大段已经被他的眼泪给浸成了朱红色。

瞧见这滑稽的一幕，林斩霜没忍住笑了一下，挑眉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少年被她看得脸热，又不能立刻摘掉脸上系着的发带，只能瞪了她一眼，嗔道：“才不用你管呢！”

见伤口已经缝合好，身体也恢复了些许气力，林斩霜也有了心情同他开玩笑。

她冲楚今燃眨了眨眼，笑吟吟地开口，“既不用我管，可你为什么还要哭呢，受伤的又不是你。”

“你、你明知故问！”

楚今燃羞恼地一下背过了身，不想再搭理她。

见此情景，林斩霜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好了，我不疼了，你也别哭了。”

少年听见她哄自己，耳根子有些热，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丝丝甜意。

可他仍没忘前几日女人不承认喜欢自己的那茬，随即打蛇上棍，佯装怒道：“你管我，我想哭就哭了，你是我谁啊要来管我。”

林斩霜快速眨了眨眼，神情有些无奈，“我也不想管吶。”

“可少爷方才哭得实在是太丑了，我才忍不住......”

“林斩霜！”

谁知她话还未说完，少年回过身猛地打断了她的，哭得通红的一双杏眼气得都快要喷火了。

这下楚今燃是真的生气又伤心了。

自小到大，还从未有人说过他丑。

所有人都夸他生得漂亮，对他喜爱有加，见过他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他。

只有林斩霜！

只有这个坏女人，忘了他一次也就罢了，还总是忽视他、冷落他、戏耍他，方才甚至还说他丑！

少年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眼泪更是不要钱地往下掉。

正待他还要发作时，女人忽然摸着后背哎呦了一声。

“好疼啊，你是不是还没给我抹药？”

这句话好似一盆冷水，将处于爆燃边缘的少年嗤地一下扑熄了。

“对、对不起，我现在就给你抹！”

楚今燃连忙去拿女人先前放到桌子上的金疮药，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到了她的伤口处。

经方才这么一打岔，他的眼泪也很好地止住了，待到给林斩霜包扎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冷静了下来。

这时他才忽然想起一件事，语气有些低落。

“先前你对我说胳膊上的伤疤是小时候爬树划伤的，当时是不是在骗我。”

林斩霜闻言缠绷带的右手一顿，她眨了眨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又被少年给打断了。

“你别想撒谎，你后背的那些旧伤我方才看得清清楚楚！”

一层迭着一层，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了。

有些还存在针线缝过的痕迹，瞧着她方才那般熟稔的样子，怕不是经历过不少次......

看得楚今燃眼疼心疼，不知道她在遇到自己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伤成这个样子。

眼瞧着少年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流下来，林斩霜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哭了，我的小少爷。”

“你要是再哭，山寨里就要开始抗洪了。”

楚今燃没忍住被她的说辞逗笑了一下，可随即又瘪了瘪嘴开始哽咽起来，腔子里酸一阵儿紧一阵儿的。

见开玩笑没有用后，林斩霜抿了抿干涸苍白的唇。

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好半晌，才轻声道：“别哭了，那些都是许久之前受的伤，早就不疼了。”

其他的，至于怎么受的伤，因何受的伤，她一概没提。

楚今燃见她对自己的态度如此防备，心头一阵的不舒服，直接就转了个话题。

脱口而出道：“那你方才为什么要抱我？”

林斩霜闻言一愣，随即浅笑着眨了眨眼，“你问方才？”

“方才我瞧见你肩膀上落下了个蜘蛛，怕你害怕，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帮你去掉了，不是故意要冒犯少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