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也别远了，往后你受委屈，也要记着段家是与你撑腰的！”段大夫微微叹气，见云暮起身要告辞，也不与她推让，只亦步亦趋跟着送到宅门口。

临了终究是不放心，只牵了她的手温声道，“我还是要在北疆一阵子的，徐家那不稳重的小子若是黑心薄待你，你便来寻我，咱们一道回吴州去。”

其实段家人真的很好很好。

云暮眼眶发热，重重点头。

徐不疾见到段大夫就发怵，只在身边垫了袖子让云暮掺着，冲段大夫裂嘴笑笑，躬身一礼奉承几句方才坐上了车辕。

云暮一钻进马车中，就看到一个极精致的紫檀雕花木盒安安静静躺在矮几上，简直占了大半位置，这盒子她来时还没有的。

“这是你买的吗？”

“你且打开看看！”徐不疾的声音爽朗的从外面传了进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云暮于是便去掀那盒子。

拨浪鼓，布老虎，大阿福，还有九连环和一只没有装风筝骨的蝴蝶风筝。

这是他给念念准备的。

他在用行动告诉自己，他不在意。

“徐不疾，”

云暮轻声道，“以后别这样了。”

她知道徐不疾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她和念念好。

可云暮还没想好要不要见念念，她只怕见了念念便割舍不下。

“叶姑娘，或者我可以叫你云暮吗？”

徐不疾的声音隔着帘子依旧清澈，“你不需要想那么多，不要让自己后悔。”

“嗯。”

云暮闷闷的应他

“不许哭鼻子。”

听到他的声音，云暮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云暮轻轻伸手探出车帘，拽一拽徐不疾衣袖，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徐不疾便忽然朗然笑起来，“我送你去州府衙门，只不要叫他知晓这礼是我备下的，应该也不会扔了去。”

确实是崔琰会做的事情，云暮噗嗤笑出了声。

说罢，便要那车夫调转车头，往城东去。

谁知刚走几步，马车便骤然停下，云暮听到有人气喘吁吁低声说着什么，又听到纸张打开的声音，不由探出头去。

却听徐不疾声音中带了慌乱道，“云暮，我要回去寻我父亲和二叔。”

他话一出口，云暮的心宛若沉入海底。

第67章 赎身

云州街头虽因着前线战事, 街头百姓行色匆忙，可也依旧安安稳稳做着生意。马车已然到了崔琰府邸的街口，守备便更是十分充足。

云暮扫了一眼街头街头往来巡逻的玄甲兵卒, 心头便安定许多。

“你先冷一冷, 不要急，”

她面色发沉, 却依旧冷静, 只轻轻扯一扯徐不疾衣袖, 转头便问那涕泗横流的伙计, “你且一道上车来，说说雁州是个什么情形？”

“本是要拿那文书的……谁晓得人去楼空！”云暮看了一眼身的徐不疾，眸中浮出浓浓忧色。

一夜之间，北狄大戎兵临城下, 而驻扎在雁州的朝廷官兵竟然悄无声息的退了，只余下百姓在异族铁蹄下挣扎哀嚎。

不过这异族一番劫掠之后，竟退出了城中。

“也不进城, 扎寨在城外, 只堵着城门不许人进出, 偶尔便捉了城中女儿家去玩乐。”那伙计说着说着忽然抖如筛糠, 连带着马车都跟着微微晃动。

北狄人给城中富户打了招呼，要交赎金方才换得平安，这伙计便是腿脚利落又忠心, 这才叫他出来给徐不疾报信。

“北狄人说过几天，便要捉'巴日格'去祭他们那劳什子鹰神狼神，要男人头颅十具、女人肠子十副、孩童的净血十碗, 人皮十整张，若是没有三十车粮, 这男人便要咱们徐家同旁的几家富户出！”

同徐不疾对视一眼，他们在彼此眼中看到面色惨白的对方。

方才那伙计说，北狄大戎，向来将攻城略地得来的百姓称做“巴日格”。

大戎话里，巴日格有“会说话的牛羊”之意，大永百姓于他们来说是可供驱使、宰割屠戮的战利品。

云暮转头望向那官衙宅邸门前的石狮子，崔琰骗过她很多次，可是这一次，他没有骗她。

“我先着人去瞧一瞧如何筹粮！”

徐不疾沉声道，徐家确实有些门道路数，也认识些叔伯，如今能换家主一命自然是好的。

“我们先回去想想办法。”

云暮摇摇头，安抚似的拍了拍徐不疾的肩头。

既让人知道是肥羊，北狄人忽又如何会松口？只怕是交一笔赎金未必能将人赎出来，反倒是会被敲上下一笔。

说不好还要背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如何能轻举妄动呢？

“我自然知晓，可是他是我父亲，”徐不疾双唇微微颤抖，双手捂脸，手中那一页飘然落在了车厢中。

云暮从未打算逼迫徐不疾在父亲同自己之间选择。家人是家人，爱人是爱人，无从比较，也本不该对立，硬要选择才是蠢事，“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回家中商议便是。”

徐不疾只得重重点头。

那伙计见状，摇摇摆摆要坐到车辕去，手忙脚乱之下，帘子掀开是便挂在了马车一侧。

忽熟悉的男声从马车外传来，“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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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则车马一到府门口，便有人来报他了。

但崔琰快马加鞭从城郊大营赶来，在暗中看了许久却不愿上前。

云暮在全心全意为旁人考量，浑然不顾那老东西曾给她添了多少麻烦，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那样一个蠢货，和这样无能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