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枕席(149)
小兵马鞭一扬冲她打了个唿哨,“老大咱们自己单干真特么的,没想到今日还能弄死个二等兵!”
闻言,云暮心头既痛又惧,不免大震。
这哪里是官兵,分明是散出去的官兵成了官匪,恰趁着夜色出来劫掠,乘兴而归叫他们撞上了!
“这妞真特娘的俊!”
“你小子,回来寨子什么由不得你?自己干就是要吃香的喝辣的!”
云暮背后一阵发寒,却也只得顺着那人马鞭的方向,她只能似只羊羔子,静默的加入人群。
这帮官匪不知做何缘故,竟赶着人群往雁州的方向走去往南走去。步行到底艰难,加之马匹驼了粮草自然走得慢,到了晌午,那兵油子便勒马叫人歇息。
云暮放下背上小小的布包袱,包袱皮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向来是方才那马血。包袱摊开,里面有她和周驿丞的水粮,心底发酸舌根泛苦,吃不下一点,便只喝了口水。
眼神便悄悄往周边扫去。
一抬头,便见一个老妇眼巴巴看着她,嘴唇开合嘟囔,却终是没有开口。
云暮见她手边牵着个半大的小姑娘,头发枯草一般,饿得脸颊凹陷。想了想,还是将那干饼拿了一个递给她。
那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掰了一半递给那小姑娘,两人颇为防备的环视四周,便狼吞虎咽去嚼那干饼,被噎得直伸脖子。
她叹了口气,伸手又将水壶递了过去。
谁知,水壶递回来时依旧沉甸甸的。
“这帮土匪!有的将士在雁州找人运了粮草进去,他们竟然黑了粮草还在外面仗着马匹劫掠!”
“我家走了大运,好容易从雁州出来还当是碰到了好人,谁知竟碰上了他们!如今往北边,不是正往北狄人刀口上撞嘛!”
那老妇人压低声,声音干涩,“我命苦,却带累了我这孙女。”
云暮刚要点头,便听她忽然停下话头,那兵油子过来,吊儿郎当的半蹲在云暮面前,浓烈的口臭扑鼻而来,云暮只得屏住呼吸躲开他的眼神。
那人也不恼,只嘿嘿一笑,转身冲为首那人道,“瞧这细皮嫩肉的,莫不是个大家小姐!若是能敲她家中一笔倒也算赚了个大的。”
话音还未落地,便听到马蹄声飞扬,竟是北狄人追了来。
官匪猝不及防,但也是受过训的兵卒,登时便打了起来,只不过还未短兵相接,便听北狄那边有人高声喊话。
“好汉们莫要介怀!将军只是寻找祭鹰神的主祭品罢了!”
云暮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徐升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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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琰带了兵一路往北去,路上除却三两难民,并没什么人烟,却忽的在远处半卧着一匹马。
手下见了便策马去查看,马边上那人奄奄一息,见有人来,方才睁了双眼,低声断断续续道,“救命……”
忽一道声线碎玉般问道,“如何?”
周驿丞双目肿胀到看不见人,却浑身一激灵,忽然提了气似的,扯着嗓子道,“大人!那姑娘叫一帮兵痞败类劫走了!”
崔琰猝然翻身下马,一手拎了壶水往周驿丞脸上泼去,一手抓着衣领把他拎了起来,“往何方去了?”
“听着马蹄声像是往北雁州方向,约么两个小队驱使着三十几个百姓,”周驿丞喘着粗气,说话却细致,“并非每个人都有马,但只有三十良驹,蹄子打了北疆军专用的铁掌,但是磨的差不多了,似是用了一个月左右。”
他常年同马匹打交道,装死时只听声音便可知晓马匹情况,顿了顿,他继续道,“我们本是从驿站跑出来的,驿站如今被北狄人辖制,那头头说……说是要将那位叶姑娘拿去祭鹰神!”
崔琰眉头越听越紧皱,只遣了两个人将周驿丞送回云州连带着送信,便翻身上马往北边策马疾驰。
今年年头差雨水少,黄沙漫天。
崔琰一路向南往,只觉心急似火,行至半路又见路上几滩血迹,愈发心焦,谁知到了驿站却不见一人,只原本那五六个小吏尸首横在马圈。
他大口喘着粗气,强忍着心惊派人翻看,却不多时手下拎了个老妇的尸身回来,那尸身右边肩头捆着宽宽的一根布条,布料比寻常百姓略细腻些。
崔琰一眼就盯在那布条的死结上。
他见过云暮给他扎伤口的样子。
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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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暮同一群女孩一道,被拴在了那北狄将军的大帐外时,方才知道为何北狄人打定主意要将她捉回去祭鹰神。
无他,这些女孩子皆是匀净纤弱,想来祭神是有些将就的。
燕州城外的树林中安静的死寂,风呼啸而过竟是有些寒意,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爬过,云暮微微抖了一下。
“没事,或许是老鼠,不咬人。”
黑暗之中,云暮身旁的女孩冷哼一声,因着这点寒往她身侧挤了挤,脚上的铁链发出清脆响动,她道,“马上就要死了,真好。”
“你们是何时被抓到这里的?”
云暮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
“十天前,他们捡了些云州城中不肯交粮草的富户义商,还有陈大人带着那帮官兵家的亲眷,来杀鸡儆猴,”那女孩轻轻喘着,答非所问道,“我爹杀了五个北狄野狗,我还不如跟着我娘一道上吊死了,到省得我被这些北地的畜生糟践!”
云暮听她絮絮说着,无端想起白露去世之前的倾诉,只听得脊背生寒。
战争时何如摧毁对方的信心和尊严,震慑敌方?
无非是劫掠,滥杀和奸y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