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枕席(162)
而崔琰对自己执着至此,也是她曾经将崔琰当做独一无二,他也享受着这种最独特的偏爱和珍视。
这才是崔琰埋藏在最深处的执念。
此时此刻,云暮不知道崔琰是以怎样的一种心绪,对着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的。
可是她知道,崔琰疯了。
“你看,我们侧脸都如此相似,”
崔琰身子微微向前倾,语气中是许久未见的循循善诱,“若是你那样想思念他,如何不将我当成他来试一试?”
“你怎么会像他?”
云暮眉头紧锁,神色中带了抗拒,“你就是你,我曾经喜欢的是你,而后来喜欢的是他,喜欢一个人才不会认错。”
她抬抬手,指着崔琰如玉般的脸颊,眼神极澄澈,“你们完全是不一样的人。”
玉葱般的指尖纤纤,一如当年看烟花时,轻轻触碰着他的脸庞。
“嗡——”
利刃出鞘。
烛火之下,云暮看见那薄薄的刀尖死死按在那一处眼尾痣,手腕一抖,艳丽的红如同细线般从玉雕般的脸颊快速滑落,渗入领口,晕开大片痕迹。
云暮听到皮肉被隔开的细响,只觉四肢发软。
鲜血淋漓,仿佛眼框渗血。
可崔琰恍若不知,他唇角微弯,声音中带着极温柔的情意,“那现在呢?我可有半分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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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寂,只风呼啸而过,吹开乌云阴翳,月色如水般散落在崔琰染血的脸庞。
云暮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滋味。
压抑,酸涩,汇集在胸口,甚至压过了恐惧。
“你如何……”
云暮沉默一晌,又道,“算了。”
许久,她起身从床头抽出一张崭新的帕子递给他,“擦一擦吧,回去好好上药,省得留疤。”
不知是不是云暮的错觉,这话一出口,她似乎看到崔琰的眼神闪过细碎的光。
紧接着,他说,“你喜欢就好。”
方才那话,他竟宛若没有听懂一般。
脑海中嗡鸣阵阵,云暮以手抚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你疯了。”
“是,我早就疯了,”
从她生念念时“死去”的那一次开始,抑或是从她愿意为了陆晏然去死的那时开始,他就不知不觉的疯了。
崔琰声音嘶哑,“只要你愿意接受我,我做什么都可以,云暮,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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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琰回到府中时,已然天光大亮。
“程将军已然到了,”
松烟迎面而来,冲崔琰低声禀告眼神却在他的脸颊快速扫过,他当然知道崔琰是去寻随姑娘的,可是这半张脸都是血,难不成是被随姑娘抓的?
多问总归不好,松烟只低声道,“可要奴才准备伤药?”
“大人,审出来了!”
崔琰正待开口,程副将便从书房外堂冲了出来,“那小子还真特娘的有东西,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昨日大人边说,那勤国公本就不是什么硬茬子,后面跟着那三千羽林郎才是真使臣,要他去审。
他按照崔大人的吩咐,将人满口拔了牙,慢慢割皮剌肉的熬刑,终究是遭不住吐了口,可是这吐出来结果,竟硬生生将程副将吓出一身冷汗。
崔琰看他递过的薄薄的一张黄纸,角落里按了血手印,上面赫然写着:
西北幽、蓟、檀、涿共十州,以为公主做嫁。
“好好好!”
崔琰朗声笑了起来,好个大皇子,竟真能做出此等愚蠢下贱之事,“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他是不是要向那北狄可汗称臣称子!”
半边脸上铁锈色的血迹,连带着衣领是斑驳,程副将静静看了崔琰一眼,只觉眼前这人此时竟状如厉鬼。
若非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倒是真要寻些黄纸符咒来贴一贴。
不过,崔大人这般深不可测,行事多谋善战的人物,大皇子防着他甚于北狄,虽然常人听着因此卖国甚是荒谬,现下看来,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第78章 云烟
那天晚上之后, 云暮久违的发起了烧。
江晚照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烧了多久,只觉得烧得脑子发懵, 人都看不清, 更别说请大夫了。
那丫鬟端了托盘刚一进屋,狭小的房间内便氤氲着苦涩的药香, 江晚照转身去拿汤药, 不想烫得险些失手扔出去, 只得垫了帕子, 将药一点点吹温道,“说到底,你这里还是少个服侍的,自己一个人过日子真是太辛苦了。”
“那倒不必, 谁还每个头疼脑热的,”云暮点头虚弱道,“不过还是要多谢你这几日的照料。”
“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不会是被崔琰吓病的吧?”
“怎的就非要扯到他身上?”
云暮把药咽下去, 苦得直皱眉头, 却只低头掩唇轻咳, “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他,大概是在雁州受的伤还没好利索。”
江晚照撇嘴摇摇头,伸手把一块果脯塞进云暮口中, “也是,崔琰那模样,死了也算是个艳鬼。”
她猛的止了话头, 伸手将那果脯盒子收起来,心底也是跟着一叹。
其实她来的时候, 崔琰已经熬的满眼血丝,配上眼尾那一道血痕和脸上淡青胡茬,简直是状如厉鬼。
“她快醒了,我便不必吓着她了,你也不要告诉她我来过,”崔琰苦笑一声,说罢,将大夫药材,连蜜饯都一应交代给她,简直是事无巨细。
江晚照瞧着崔琰眼尾处好长一道口子,形容甚是可怖,便嘟囔了句,“难怪呢,谁家姑娘会喜欢脸上有疤的。”
不知戳中了哪根肋骨,一瞬间崔琰神色便由焦躁转成了落寞,这般小媳妇样,倒真是不像她记忆中的崔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