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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枕席(31)

作者:枝头小憩 阅读记录

这位叶姑娘正从一顶青蓬小轿上利落跳了下来,她拍了拍手,神色不耐道,“你们这些世家真是麻烦,哪里就那么多事?”

而松烟早就一溜烟往那边跑了过去。

-

叶姑娘自己做主,改乘水路,竟是提前来了。

没有资格告别和依依不舍。

松烟自然是要尽快回禀崔琰的,于是云蓝和婶娘的分离就来得理所应当的仓促。

崔琰也不需要她磕头谢恩,便急匆匆带了叶姑娘去拜见大长公主。

云蓝庆幸的想,多亏叶姑娘来得急,倒恰好让他没有精力看出自己的异样。

她抬眼看了一眼窗外。

时间过得真慢,院子里没什么新景致,只有院角中的梅渐渐落有开败的,丧头耷脑的挂在树梢。

即便留在院子里,往后也是这样一年年的,看着一株梅树花开花谢吗?

赎身出府,说不动心是假的。

清清白白的做个平民,即便是自己孤身一人,哪怕贫苦些,也好过战战兢兢的一辈子。

不该有的念头一旦发芽,就像春天地底下攀出藤蔓,将心头撑开一条细细的裂缝,本不该有的念头胀得似乎要喷薄而出。

哪怕云蓝明知自己身契在崔琰手里,只要他不签赎身文书,她的身家性命便捏在他手中。

但她却隐隐开始期待,或许会有一天,崔琰厌倦了,就会签下那张文书放她离开。

可是他那样固执的一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厌倦呢?

云蓝叹了口气,弯下腰替崔琰铺展床褥。

这几日衙门开年,崔琰本忙得脚不沾地,今日是难得清闲。叶姑娘这一来,又事关宫中贵妃,怕是难得歇息了。

她燃了一线香,待香雾渐渐散开,喊人备好了热水。

红烛垂泪时,崔琰方才满面倦容的进了门。

“你明日便过去叶姑娘那边吧。”

云蓝拿着他换下的衣服,摸到素绫袖口有潮湿水痕,刚要往更衣间送,就听到他说,“扔掉。”

这般弄脏的衣服他不会穿第二次,崔琰不耐摆摆手,起身要往屏风后面去。

云蓝不解去看他。

崔琰伸了长指揉着眉心,颇有几分无奈吩咐道,“你去了多提点她些,别惹了乱子。”

“奴婢知道了。”

云蓝乖巧点头。

这位叶桐叶姑娘的气度不像是寻常闺秀,名字也挺拔的很,说是寻来为给宫中盛宠的贵妃娘娘瞧心疾的名医。

她这样的身份,还不知道叶姑娘这样清金玉贵的人会不会嫌弃她,自己又如何去提点?

崔琰心绪不佳,只靠在浴桶中阖了双目眉头紧锁,修长手指搭在木桶沿轻轻点着,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而身侧,云蓝正拿了极柔软吸水的松绫布,轻轻替他去绞干浓密漆黑的鸦发,神情专注。

屋子里很热,潮湿的水汽混合着澡豆的香气,弥散在空气中。

崔琰睁眼去看云蓝时,她牛乳般的白嫩脸颊正因潮热水汽泛着微红。

微翘鼻尖像挂了蒸腾的薄雾,或是汗,抑或是水,柔软身躯上的茜色薄褙子贴的极紧。

整个人细腻,温软,潮湿。

云蓝转身去端巾帕。

她绾着一个极简单的朝云近香髻,丰厚浓密的乌发没什么珠翠,只插了他送的一支紫玉簪,脑后散着些许墨色碎发,因水汽缠绕在白嫩细颈上。

崔琰的指尖泛起痒意。

她脆弱的,柔软的,臣服的脊背,雪白上有那么一点艳。

她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咬碎银牙也克制着不敢出声。

那双无辜的杏眸会含着泪望着他,求着他。

世间女子都像她这么乖就好了。

只可惜要有许久见不到她。

待云蓝过来时,崔琰俯身在她写满茫然的嫩生生脸颊上极用力地咬了一口。

-

忘记了怎样开始,也不记得怎样结束。

一如从前般一刻不停,却又不同以往的极尽温存。

无尽的空虚,和触不到底的坠落。

云蓝筋疲力竭到脑海中一片空白,睡得昏昏沉沉。

眼前的画面极荒诞,又真实的可怕。

“年年,我定然会有出息,你等我回来!”

黑雾中,十几岁少年的单薄身影站在小丘的柳树下,像模像样冲她郑重拱手行礼,转身离去。

秀水村的前往州府去的,一里又一里小路上尽是碎石。

她极快赤足跑着,寒风吹拂她沾了汗水的发丝,脚底被石子路磨得血肉模糊。

可怎么办?

她无论如何都追不上,她想张开嘴巴喊住那道背影,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半点声响。

崔琰并不算累,且向来浅眠,自她身子最初颤抖僵硬时便醒了过来。

怀中人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柳眉微蹙,白若脂玉的脸颊上染了嫣红,却满面戚惶,唇齿间溢出小小的哀求呢喃,听不分明。

这是又烧起来了?

崔琰不自觉皱了眉,去同她额头相抵。

还好,不算烫。

似乎只是魇着了,崔琰略安下心来,叹了口气又去搂她。

然后,他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阿琰?”

崔琰眸光暗了下来。

他极厌恶这个名字,也不喜欢她叫出声。

他总怕她甜得腻人的嗓子喊出些个什么来,自己会忍不住把她弄死在榻上。

可是,她在睡梦中也在叫着他的名字,她正在用软糯清甜的乡音叫着他的名字。

崔琰唇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阿琰。

怎么会有人把一个肮脏的名字叫得这般合他心意?

莺啼泣露,林籁泉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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