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枕席(42)
云蓝眼神安静望着马车旁侧的帘子,仿佛可以透过马车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但能感受她的心不在焉。
崔琰于是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云蓝毫不挣扎,顺从任他的臂膀将胸腔中的空气一点点挤出身体。
“在想什么?”
像是不经意的闲聊,玉色指尖软软勾缠一缕墨发,崔琰用发梢末端一点点戳着她的脸颊。
“怕您为着送奴婢耽误差事。”
云蓝把脸埋在他披风中,心口忍不住卜卜乱跳。
她在透过帘子的缝隙记路。
“差事不忙,送你是顺路。”
崔琰将她抱起坐在臂弯,指尖在她后颈若即若离的轻点,带来酥麻的痒,“外面就这么好?”
耳朵登时烫起来,云蓝心虚垂下眼睫道,“街上很热闹。”
他把I玩着她的指尖,温热干燥的薄唇贴着她的脸颊轻啄,下巴微扬,“那就是常给你买首饰的珍宝阁,等我回来带你去逛逛。”
“您要走?”
云蓝抬眸看他。
见崔琰并不搭话,云蓝便知道自己不该问了。
可那念头在心间慢慢挤出来,像是得了雨露阳光,正控制不住的疯长,她甚至不敢再看他,只低下头闷声道,“您在外面要记着喝冬花百合饮。”
“傻丫头。”
她总是把他放在最前面。
崔琰不由愉悦起来,长指去拨弄她的嫩豆腐般的耳垂,又顺着耳垂划过领口,满意的看着她羞得满脸通红,微微喘了起来。
虽说她不是什么尊贵身份,可这幅模样,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正这时,马车停了。
云蓝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
不顾她低呼,崔琰一把将人用披风裹起来,打横从马车上抱着了下来。
进了别苑,便依着他换了小轿,由几个健壮婆子抬着。
一路上,庭院景致精巧不说,阔得连边际都寻不到,清雅富丽的屋室门口,一连串的婢仆恭敬站请安,似已恭候良久。
这些尚在云蓝意料之中,最叫人诧异的是,这宅子虽叫别苑,但竟是比定国公府都靠皇城内院近。
此时云蓝方才意识到。
如今崔琰的权势是何等赫赫滔天。
乌溜溜眼眸中的讶然实在明显,着实取悦了崔琰。
他忍不住轻笑起来,低头去衔她的唇,“如今既是担着个外室的名头,总归不好叫你太委屈了些。”
待榻上坐定,崔琰推了个扁扁的小木盒到她面前,沉沉的木盒敲在桌上发出闷响。
雕花紫檀盒精巧华贵,冰纹梅的图案似曾相识。
浓厚的恐惧不自从何处涌来,云蓝不知所措的抬眼看他,却不敢去碰。
崔琰轻笑一声,伸手摊开盖子来给她看。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迭纸,最上面是张盖着红戳子的黄纸。
云蓝怔住了。
卖身契。
是曾经那张,三叔掐着她脖子,抓了她的头发,逼她签按下指印的卖身契。
“一应文书户籍都在这里,奴籍也尽销了。”
看着她又呆又傻,不知所措的模样,崔琰眉头松快了些,“如今可还怕受欺负?”
云蓝呆呆摇头。
“往后你只归我管着,安心了么?”他继续道。
果然是个好哄的。
一个身契而已,要是能让她安心,给她便是了。
有了身契哪里算逃奴?
生机盎然墨色瞳仁中绽放,氤氲雾气的杏眸亮的宛若九天星辰,云蓝浓密眼睫轻颤,哽咽道,“奴婢……”
“奴婢什么?如今只称你我便是了。”
惊艳于她眼中的难以名状的惊喜,崔琰心情极愉悦起来。
他不许她跪,只揉捏着那双素手,在一掌宽纤腰上掐了一把,将她往内间带去,“过来,给我好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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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苑的陈设布局是一丝不差照着崔琰心意来的。
日光明朗,大株梨花繁茂摇曳,偶有开的几朵风一吹便像是下着簌簌的雪。
曲折廊下,竟还灌着一派暖泉,清澈水声倾泻,盖住室内濡湿。
厢房极大一张书桌上案卷堆迭。
如果不是正被放在硕大红木案几上,笔架上秩序井然的一排笔,也不会被搅得四下乱晃。
崔琰正默然欣赏其上风光。
他在看什么?
云蓝瑟缩颤抖,她不自觉的向后挪动。
但她知道自己该如何让他满意。
于是臻首低垂,手臂向后勉力撑在桌上,指尖紧紧扣着案沿,蝴蝶骨中间合出细细缝隙。
逼迫自己供他欣赏这件事,她再熟稔不过。
崔琰又何必有所动作?
专注的凝视已足够将人剥壳。
缓慢细致的、居高临下的目光,像是在品鉴珍藏的那副寒雀图。
只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就控制一切。
微冷的指尖擦过温热,按压,掐捻,拨弄。
溪水潺潺而下,飞溅在金线绣孔雀纹的紫袍上,灼热变成温凉,一塌糊涂。
云蓝混乱着双眸去看他,无力点头或回答,只鼻尖溢出难捱,短促呼出潮湿。
她阖眼,仰颈等他发狠。
“还疼吗?”
崔琰温声细语,音色中竟没有一丝浊意。
云蓝愕然睁眼,向他脸上望去,“不疼了,奴……我早就不疼了。”
原来他看的是伤。
崔琰轻笑一声,转身去了侧间。
片刻,灼热掌心合了药膏,在雪白膝盖、手肘、肩头上,发黄的大片痕迹上缓缓游走揉搓,带来酥麻细碎的痒。
只不过药膏来的属实有些晚,那天跪在地上磕出的淤青已散成了泥泞的黄,不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