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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枕席(50)

作者:枝头小憩 阅读记录

这里面凶险与权势勾缠尚未可知。

但崔琰出身世家,却成了圣人手中利刃,执笔探花文臣,昨夜执掌精兵残杀亲族,足以令满朝咋舌。

只不过,这位新秀面上不见半分嗜血贪杀和心狠手辣,甚至连大权在握的春风得意都不见分毫,反倒是一如既往的矜贵有礼。

他正垂眸沉稳立在百官前列,高大身形将一品紫袍撑出气势,不见半分青涩,玉色指尖一柄白玉笏相映。端的是少年老成的翩翩温润佳公子,凭谁都想不到这双手昨夜染了多少人血。

愈发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哪里还有人敢调侃他一声“玉郎”?

逋一散朝,萧缙就策马跟了上来,不等松烟禀告,便翻身钻进了崔琰车架中。

一品国公的车驾形制更胜从前,车内宽阔富丽,个子矮些的甚至不用低头,茶具熏炉一应俱全,香炉中香雾倾泻盘旋。

萧缙打眼一看,崔琰面前的小案书卷垒起极高的一摞。

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竟然不动如山,在马车中都要看案卷。

“锐臣,”

萧缙依旧一身宗室朝服,冲崔琰拱手一礼。

崔琰一看是他,将手中案卷轻抛在案上,抬头笑讽道,“多了三千食邑,广平郡王爷的礼仪竟周全起来,可见陛下的赏赐还是多少有些用处。”

萧缙并不以之为忤,也懒得顶回去,只掀袍子坐下冲他道,“同长乐两不想干,你倒是松快许多。”

也不知道长乐有没有因为丢了面子,躲在自己宫室和太后撒泼垂泪,萧缙暗自揣度,不论朝政,崔琰同长乐的脾性倒不算太对付。

崔琰这人,看似温和,实则万事皆不居于人下,还是找个性子绵软、家室低些的温婉性子的最合适。

“政局与婚事本就不甚相干。”

崔琰摇头,阖目靠在软枕上,婚事于朝中势力从来都只是个由头,哪有实打实的权势来的踏实?

世间万物皆待价而沽,父母子女,兄弟手足,郎君妻子尽数是生意,遑论上峰部下?

不肯卖不过是价钱不够高罢了。

世间没有永远的忠诚,婚事只是个定钱罢了。

不知为何,脑海中忽浮现水汪汪的一双杏眸。

崔琰唇角微翘,她不一样。

她是傻。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忠诚价值连城。

“宁国大长公主……你待如何?”

萧缙一双凤眸盯着他,宁国姑祖自先帝朝以来辅政多年,凭谁能料到一朝失权,竟狗急跳墙和樊氏勾连,想要同江氏旧部中的几个勾结来争兵马。

多亏崔琰当机立断,许之重诺,他们才有命在今日论功行赏。

“通敌叛国自当按律行事,何须再问?”

崔琰头也不抬,神色淡漠。

“也好。”

萧缙噎了一下,讪讪道。

能够抛开往事恩怨,确实稳妥。

萧缙在京中年轻一代之中向来是佼佼者,他素来自视甚高,如今竟生出几分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叹。

崔琰少年时因父母旧事曾横遭大长公主厌弃。

平心而论,自己前二十余年顺风顺水,若换做自己,被亲祖母扔在素来不睦的二房乡下庄子上,还真未必能有崔琰的坚韧心性,能用旁支的脑袋给自己在圣人那里纳上投名状,一步步爬回京城。

如此看来,崔琰比自己果决狠厉、洞察世情倒也正常。

“你不如问卢氏我做何打算。”

崔琰指尖划过方才那案卷,讽道,“卢氏男丁既皆已伏诛,女眷自然要没入掖庭或教坊司为奴,卢三娘本是嫡脉,但你既然求过圣人,那不用去教坊司,你自去官署买她便是。”

“多谢。”

萧缙也不多言,再一拱手,一推车门利落翻身下车。

看着摆动着发出闷响的车门,崔琰暗自发笑,同那卢韵致青梅竹马、自有婚约又如何?

清理卢三娘父兄时,他也没见萧缙有半分手软,就连她的嫡亲兄长都是萧缙亲手斩杀的。

不过用封赏加爵换了一个女人,倒不失为以退为进的好手段,倒也免了圣人猜忌。

车恰停在坊间,坊间尽是些行商的,甚是繁华。

恰有个沿街商贩,提了一把扁担,挂着两个棉被盖着的竹笸箩,一迭声的叫卖着,“南北果,灵沙臛——”

灵沙臛?

一双桃花眼眼皮微微掀起,崔琰隔窗往车驾外看去,街边那货郎挑着担子,颤颤巍巍往远处走去。

这种东西他不爱吃,又甜又腻,总归是些女人小孩子喜欢的玩意,没什么意思,他见了也不会吃。

头一次入口,还是云蓝刚到他身边不久。

那时她远不如现在乖巧,行事是带着点孩子气的。

好在她性子天生讨喜,一开口总是让人眉开眼笑,即便是在河东那种境遇,都鲜少有同人争执的。

只有那一次。

他犯了旧疾,本想清静些,却听到她同个婢子压低了声音,在院子里吵得面红耳赤。

“你凭什么扣我们的糖……”

“不许这么说,他就什么都好,就是顶顶好的人!”

几两糖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吵。

声音细细碎碎,像极了春日里的飞絮,他听了便烦,顺手关上了窗。

直到晚膳时,她小心翼翼端上来一碟子灵沙臛,“我同厨下要了糖,您生了病,总要吃些甜甜的。”

那时他才反应过来,晨起院中那段恼人的争吵竟然是为了这个。

那时候她做的点心还十分粗糙,远不如回到府中后的精致可口。

灵沙臛没有用模具做成各色花朵的模样,只搓成了一个个白白胖胖的糯米圆球,滚了豆粉堆在碟子里,掰开来甚至还能看见没滤掉的红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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