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枕席(61)
如坠云雾般的浮浮沉沉, 温热的水在肌肤上划出流动的痕,被勒伤的脚踝传来细密的刺痛。
天旋地转。
许是吹了风饮了酒,浴桶怎么都踩不到底, 脚底下尽是棉花一般发软发绵。
云暮只觉视线变得模糊, 一双素手不自觉的挣扎着想要抓些什么。
崔琰站在浴桶外,他一把攥住她的双腕, 俯身将她沉沉按着。
他的掌心烫的吓人。
他的脸庞云暮看得不甚清晰, 便无从分辨他的情绪。
云暮想, 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
烛火暧昧, 暖黄色烛光投下阴翳,在玉色脸庞上留下鸦青的影。
“云儿。”
他薄唇贴近她柔嫩的耳垂,用柔和低缓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
崔琰指尖摩挲着按在她唇上新鲜伤痕,划过细白的颈, 微凸的锁骨,然后一路向下。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按压,声音温柔得发狠,
“这儿, 这儿, 还有这儿, 他都碰过吗?”
如遭雷击。
浴桶中的水如同海浪一般,晃得让云暮发懵。
她抬眼看他,只在他眼眸中看到疯狂的冷漠。
是了, 在崔琰眼中,她从来便是这般轻浮、浪荡、不洁。
只要依附于谁,便巴巴地将自己的一切献上。
因为他从未真心慎重待她, 便要以同样的恶意揣度她和旁人。
所以她同阿晏青梅竹马的情谊,从头到尾被慎重对待的婚约, 在他眼中也一道变得肮脏。
胸腔中油然而生一股灼热,愤懑要从胸口喷出。
云暮大口喘着粗气。
她想要冲他大喊,想要挣开他铁钳般的手,想要离开这间屋子。
可如何呢?
她从前就是无名无分伺候他的,也难怪他这样想。
更何况,如今他手中捏着阿晏的性命。
无论是政敌还是什么旁的。
崔琰的手段向来如此,专捡人的软处喉管捏,一击即中,从不给猎物任何挣扎反抗的机会。
就像那浴桶从一开始就摆在屋子里,他从进门之前就胸有成竹的打算给她羞辱。
于情理,她知道自己该向他示弱,求他原谅都。
可是云暮发现,如今的她做不到。
沉沦在令人恐惧的黑暗,重新见过光的人,怎么能忍受重回死寂?
有些桎梏一旦冲破,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自由的随云暮,如今做不了猫儿狗儿。
云暮只能紧紧抿着唇沉默着,努力的吸入空气,一言不发。
借着酒醉,她再也,再也做不到奴颜婢膝。
-
灯影摇曳,暖帐生香。
她顺着他的手乖乖坐在浴桶中,像是幻象终成现实,崔琰仿佛在浪潮中寻到岸边。
令人厌恶的彷徨,不确定的失控彻底离他而去。
人醉了之后往往会说真话,云暮尤为如此,这一点他再了解不过。
剥去那不甚衬她的粗布衣裙,触手绵软细腻,暖玉般的肌肤在水中和掌心莹然泛着光。
崔琰甚是满意的看她的神智渐渐被酒意击碎,神色迷离。
抬手捏了她的下巴,同记忆中一模一样,细软柔嫩,乖巧可人。
他开始期待着那双杏眸映着他的影子。
可是没有。
颤抖的鸦羽般垂下的眼睫抬起时,他看到她眼眸中的愤恨、不甘、怨怒。
她的手腕在他掌心中倔强的微微挣扎。
“抬头,问你呢。”
他的呼吸很轻,苏合香的气息无时无刻不撞击着她的鼻腔。
窗外的雪渐大了起来。
“咔擦”
树枝被压断,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响动。
“谁是你的夫主?”
他钳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他的眼睛。
“崔琰。”
甜津津的嗓音变得嘶哑,她眼睫轻颤。
“他碰了吗?”
“没有。”
她分明乖巧说着他满意的话,却莫名更令他不满。
因为她半点都没服软。
云蓝变了。
不应是这般,崔琰眸色渐深。
她气急败坏扯着他衣袖劝他喝药时,她耍着小脾气要他买首饰给她时,她在帐子中软语哀求着他时……
有求于人,不应是这般的眼神和语气。
崔琰眸光定定锁在她五官柔和的脸颊,落在她执拗的双眼。
一定是那地痞教坏了她。
他费心浇灌,娇养了那许久的花,只不过大半年,就被旁人弄坏了。
崔琰深色沉郁,他抬手拿了澡豆往她身上抹去。
她是他的。
没有旁人,她从心底到身子,一丝一毫都是他的,怎可由旁人玷污染指?
掌中细枝嫩柳般的手臂滑动,竟是云暮在不自知的挣扎。
她不听话了。
崔琰沉沉的将空气吸入胸腔。
酒香混着澡豆香气,弥散在隔间中,明明喝酒的是她,偏他觉得自己也有些醉意。
他素来善于控制情绪,无论对着圣人,还是政务,可对着她,便总是管不住脾气。
居高临下看着她,崔琰乌沉沉的瞳孔微微缩紧。
耐心彻底耗尽。
崔琰微微抬手,便一把将她从浴桶中拎出来,伸手捞了一旁的摆着的松江绫,只替她略略擦了身上水珠,便将她拢在怀中,阔步往外间那藕荷色软烟罗暖帐走去。
他本打算一点点熬她的,可忽的想发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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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帐摇动,足腕金玲晃出清脆微弱的响。
同无助喘息一道回响,一如芙蓉泣露。
呜咽破碎着溢出帐外,似是有人因痛楚哀泣,却又强自忍着。
她昏沉迷醉之间,泪眼婆娑咬着唇,嫩藕般的臂膀再不似从前那般来攀他的脖颈胸膛,柔柔将脸颊贴在他胸膛轻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