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枕席(71)
横竖事不关己,他只当看热闹。
“你莫要色令智昏便是。”
崔琰摇头起身出了船舱,轻飘飘留下一句。
萧缙被噎了个倒仰,他撇撇嘴将围炉上那茶一饮而尽,被烫的只咧嘴。
这边还忙着查案子,什么绫罗珍宝市井玩意,不要钱一样往人家面前摆,大年节的戏班子都摆到船舱里去了。
也不知是谁色令智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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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碧落,微雨绵软。
时近傍晚,画舫上燃着烛,映着江边景致淡得几不成墨。
戏台就搭在甲板上。
崔琰找来这戏班子唱的是南戏,听说是这几年江南的的名角儿。
水磨调咿咿呀呀的婉转,隔着水声,听着倒是透亮。
云暮静静坐在主桌旁,对着桌上的一道腌笃鲜出神。
吴州水患之后,有的是人卖儿鬻女。
被卖进戏班子的熬成了角儿,也还是被叫下九流,她这样进府的,看着优渥,到头来都不过是鸟雀。
叫的地方不一样罢了。
忽眼前一双温润光亮的镂空牙着,往她盘子中夹了一片油焖笋。
云暮抬头,果然是崔琰。
“点的什么?”
“南柯”
云暮盯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巴,轻声道。
南柯记,人生悲喜不过一梦,万象皆空。
崔琰听着便是眉头一皱。
看着她艰难的将那片油焖笋放在口中咀嚼,眉头更紧几分,“吃不下就不吃,咱们再换个你喜欢的厨子。”
见云暮不说话,崔琰攥了她的手,将她扯到怀里,柔声哄她,“这戏不好,你听着便不开怀。”
崔琰抬手招呼近前那小厮,“要他们换玉簪记来。”
云暮轻轻点头,慢慢靠在他怀里。
崔琰只觉臂弯中瘦骨伶仃的一把骨头,腰肢握在手中轻轻一捏就会折断。
他忽然觉得手心是抓着一把流沙,握的越紧,她便越快的从掌心流出去。
心口忽的不安起来。
可其实也没什么,崔琰长出一口气。
陆晏然说她爱吃的腌笃鲜、油焖笋,他替她寻了来,她日夜思念的乡音故土,他陪着她在吴州拖到过年。
她性子天真爱娇,慢慢哄着,他不信她不会转圜。
崔琰想了想,又道,“今年除夕我陪你过,吴州这边不放烟花,但我安排他们放烟火给你看,可好?”
“好。”
云暮软声应他,许是听了南戏,到底带了些乡音,便也显得人也鲜活几分。
“还不高兴我今日没陪你?”崔琰忍不住问她。
“没有,吃了油焖笋,又听了乡音,妾身高兴的很。”
云暮在外人面前温吞,对着自己从来话多。
若是高兴,她应该叽叽喳喳冲着他讲儿时的淘气,或者皱着眉抿着嘴说这笋烧得不正宗,要自己下厨烧好的来让他品品才是。
若是不高兴,也该撒娇般的埋怨他除夕不陪她。
不该是这样,木胎泥塑一般。
“方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
她不软不硬的顺着他回话,崔琰从心底泛过极深的无力,她看似乖顺听着他的话,却让他油煎一般不适。
崔琰挥推旁人,压着心底不适将她抱到船舱里,耐着性子问她,“吴州年俗定然与京中有些不同,你倒是更懂,便与我讲讲,我也好叫他们照着样子弄来取乐。”
“是,”
云暮抬头,见他面色不善,只得慢吞吞道,“吴州镇上、乡下都有年戏,唱得经常跑调,但敲锣打鼓十足的热闹,这样的戏要唱很多天,直到正月十五……”
说起从前,她是那样的鲜活。
没了痛苦和麻木的神色,一张小脸便美得生动,白皙澄净脸颊像是月亮一般,嫣红饱满的唇甜美可人,叫人忍不住将她甜软的南音吞进肚子里。
她说着那庙会如何盛大,就伸出嫩指比划,
“等正月十五时,镇上有庙会,有这么大一盏花灯,我们便撑了小船顺着灯火的方向——”
柔软细嫩的指尖忽然停在了半空中,云暮哑了嗓子。
那是和陆晏然一起。
崔琰专注的看着云暮的眼睛,只一瞬间就知道缘由。
分明他才是她的男人。
是第一个,最后一个,唯一一个。
她的欢愉,喜怒都应该因着他,这才是正确的、天经地义的。
他应该继续哄她的,可崔琰不想忍了。
崔琰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捧着她的脸颊。
狠狠地、凶残的吻下去,却又柔软的、缓慢的描摹花瓣的形状,将她按在胸前毫无缝隙的贴着。
在皓月之上留下鲜艳的痕迹,他极温柔的掠夺她。
“你想要什么我给不了你?”
他低下头,将她细白指尖抿在口中,舌尖一点点扫着,触着,缠弄着。
“是。”
云暮眼眶湿润,她咬住牙齿,意识模糊的应他。
她闭上双眼,任凭搂着她肩的大手一点点收紧,不允许她有半分逃离。
咿咿呀呀的南戏没有得了命令,便不敢停歇。
五颜六色的烟花在漆黑遥远的夜幕中炸出纷乱,划出转瞬即逝的光,周遭一切如同江水般,江面平静,水底汹涌,喧闹又安静。
他们衣衫完整。
痒的难耐颤麻,云暮遭不住,只得用湿润温软掌心轻推他的脸颊,他却捏了她的下巴去看着烟花。
“问你呢?”
“什么……什么都可以。”
可是我想要的是爱、家人和自由。
都由你一样一样毁去。
心依旧暮沉沉的,云暮竟忽生了反骨,她一口咬在崔琰下巴,极凶的印下一串浅浅的小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