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你都不用管。”

看着她像是呆了一般，崔琰低头在她脸上啄了一口，捏着她的下巴笑道，“避子汤你从前不就不想喝吗？”

“等下大夫过来给你开些补药，先把身子调理一下。”

崔琰揉了揉她头顶，把她拉进怀里。

伸手捏着她嫣红脸颊上那酒窝的那处，低低道，“给我生个女儿吧，像你一样又乖又甜的，嘴角也有个小涡。”

他一边说，一边轻啄着她的发顶，云暮的身子却越来越冷，仿佛空气离开了胸腔，心跳的飞快，脑袋一阵眩晕。

从开始，到现在。

她从来都是崔琰驯的那匹马，如今他又想要用孩子做辔头拴住她吗？

“怎么了？”

看着云暮脸上浮现的僵硬和掩饰不住的惊恐，崔琰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听不出情绪。

“妾身害怕。”云暮微微咬唇。

“怕什么？”

“主母尚未……”

“无妨，孩子就跟着你。”

“我怕疼，也带不好孩子。”

她还是愿意的。

崔琰听着她孩子气的推拒，心底不由松快几分。

伸手替她拢了拢鬓发，浅浅笑了起来，“不怕，有太医帮你调理身子，我给你寻宫里的接生姥姥，孩子你只管生下来，有奶娘嬷嬷一群人照看呢。”

云暮张口，还未曾说什么，就听他又道。

“往后的教养你更不用担心，男孩我自会给他谋一份前程，女儿呢，我们就娇娇贵贵的养大。”

“往后我们带着她去赏花，去逛庙会，放风筝。”

“即便是娇矜些也无妨，万事都有我这个爹爹……”

“我……”

云暮整待再分说些什么，就听到松烟的声音，“国公，章院正到了。”

章院正一进门，就只见到了一顶极温软的茜色纱账。

素手皓腕上面软软搭了块帕子的手，便知道这手的主人是位怎样如花似玉的美人。

章院正擦了擦额角汗珠。

乞骸骨之前，自来诊得都是些贵人，安国公素来谨慎，竟用私交让他给自己的内宠看病。

他宫内行走多年，心底便是再讶异，面上却也不显。

这般猜度，便起身拱了拱手，捻须道，“大人不是讳疾忌医的人，老朽也就不兜圈子。”

这位还是定国公世子时，二人一同主持过肃清时疫。

章院正自然知道，这位如今的安国公是难得一见的精明强干，素来不喜欢听些讳疾忌医的推诿之词。

“这位姑娘神思倦怠，心绪郁结，大概是多食寒凉之物的缘故。鲤粉明矾吃得怕是频繁了些，身子损伤着实不小——”

章院正语意未近，只拉长声音用眼角撇着崔琰神色。

这类药世家中并不稀罕，世家子弟成婚之前难免有上几位红粉。

倒是一位内宠，能有这般体面的着实少见。

婚前就能让家主如此为她打算，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哄得一向行事沉稳又精明强干的新贵昏了头。

这般想着，再一看安国公面色不豫，章院正愈发斟酌词句，谨慎道，“但是老朽专精咳喘伤寒，于妇人症候上并不精道，姑娘的症候还是有些难调理。”

此言一出，崔琰面色便阴沉几分。

面上一惯的温雅端方竟是脸都有些挂不住。

章院正看的直冒冷汗，便道，“其实倒是有位名家，于此道甚是精通。”

“章大人请讲。”

崔琰起身拱手便是一躬，只把章院正吓得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捋一捋胡须，略一思忖，拱手道，“便是您曾寻回的明乐公主。”

说来也是奇事，这位公主得圣上宠爱，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偏要专精妇人之道，圣人也就由着她在市坊间给人瞧病。

最开始他只道是借着给贵妃瞧病的由头，后来觉着是她小孩子胡闹，等真正见了症候，才发现这位明乐公主实在是天分卓绝。

见崔琰不再多言，章院正起身告退。

那位本就是由着安国公寻回来的，既是故旧，公主恰在江南巡诊，又医者仁心，想来也是愿意搭把手的。

看着章院正转身离去。

崔琰脸上的笑意倏忽消失。

云暮只听到外间温声细语，心底安宁许多。

有了前次的是非，叶姑娘怕也是不愿专门来给她瞧病的吧。

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帐子，崔琰掀袍坐在她床头，一言不发，只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脑袋。

见他面色不善，云暮微微笑了起来，嘴角一个小窝浅浅，仿佛浑不在意的样子，温声道，“您不要伤心。”

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吗？

云暮静静看着他紧绷的下巴。

也好。

他不用在意什么婚前名声，她也免去吃一份苦。

只是她真的就是孤身一人，同这世间一切失去血脉相连的可能，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当是她还他曾经替爹爹申冤的债的吧。

这样她以后找爹爹阿娘时也没什么牵挂。

真的，也好。

“孩儿会有的。”

“妾身没关系。”

温软同清朗声线相撞，两人便一起安静下来。

不多时，云暮微不可见的摇头。

她开口打破沉默，“我一早就说了，不想要孩子的。”

崔琰目光迥然，只轻声道，“好……不要就不要。”

崔琰盯着云暮软软垂下的脑袋。

云暮让他不要伤心。

那她自己呢？

怀中小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糯，甚至带了几分轻快，崔琰的口中却有股淡淡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