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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枕席(92)

作者:枝头小憩 阅读记录

长乐胡闹,却要他离开,只可怜了他的念念。

“查这里。”

崔琰提笔划出几个朱红圈,将那书信扔给松烟,眸中泛着冷光。

第42章 羞耻

马车再平稳, 也免不了颠簸,更何况为着赶路,四驾马跑的极快。崔琰拉开雕花繁复的抽屉斟酒时, 玉瓶中浅黄的屠苏酒摇摇晃晃倾泻而出, 溅落在指尖,带了星星点点冷意。

正待自顾自扬手要饮那酒, 他便听到松烟又道, “随姑娘那里……”

崔琰面无表情抬眼看松烟, 修长手指攥紧玉盏, 就连手背的泛起青筋。

松烟见崔琰眼神中带了迫切的希望,只得低低压着脑袋,吸了口气斟酌道,“给随姑娘在含元寺供海灯的, 是西市豆腐胡同的王娘子。”

见崔琰不说话,松烟心中不免忐忑。

此事说来也巧。

除夕时,国公爷着人往随姑娘坟前放了许多金玉首饰, 胭脂水粉, 又往玉佛寺供了盏大海灯。

自变乱之后, 含元寺香火不继, 因此有不少到玉佛寺混口斋饭吃,供灯那小沙弥便是其中之一。

这本也没什么,但那小沙弥见了那海灯供奉的名字, 却只称奇,才发现原已经是有人在含元寺花了大价钱替她点过香烛。

含元寺泰半是平民,供奉的钱也不多, 偏那一盏海灯灯油钱格外多,竟有五十两, 那小沙弥便记得极深刻。

有着随姑娘逃了两次的事,国公爷大概起了疑心,便派人探查。

可是人都死在眼前了,有什么好查的?

见崔琰似乎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松烟补了一句,“王娘子就是咱们问梅阁里赎身出去的彤管,她不知从哪里听闻随姑娘过身的事,便去含元寺替姑娘供了灯,国公爷可要见?”

“那王娘子日子过的甚是清贫,如今已是怀胎六月,也没动随姑娘的遗物……”

便别折腾人了吧?

可事涉随姑娘,饶是松烟大着胆子,也只敢兜着圈子劝半句。

“彤管?”

崔琰重复了一句。

松烟闻声忍不住抬头看去,却见国公爷的神色仿佛只一瞬间便没了期待,重新变回了灰败的漠然,只得继续道,“是,她说这支铜簪是当初随姑娘给她的,便将它兑了银子,给随姑娘求个好来世。”

松烟手心里是剪成两半的一支铜簪。

想来是换钱时不好核验才剪开的,黄铜裹着金灿灿的芯子,在昏暗的车厢中泛着微微金光。

莫名的熟悉。

崔琰接过来把两节断簪一对,略略思索便想了起来,上次见这支模样的铜簪,是送她去别苑时,在她的包袱行囊中。

连彤管都知晓了她的死。

不是背叛的愤怒,也不是彻骨的悲伤。

崔琰只是忽想起那日落在自己指尖的那一滴泪,心底泛起深深的无力。

他忍不住去攥紧那簪子,铜簪硬硬摁在掌心带来钝痛,红色血迹极顺畅的从纱布冒了出来。

“松烟,”

崔琰忽然开口问,“你从前为什么不和我要彤管?”

松烟是对彤管献过殷勤的。

即便是今日,松烟话语中的回护之意也不难听出。他既如此得用,只要肯开口,想来自己也不会不同意。

“她有心上人了,奴才想让她开心。”

“你如何知道那心上人不是你呢?”

“她说的念的,或哭或笑,从来都不是因为奴才。”

一个人喜不喜欢自己,这还用问?

没头没脑的,松烟没成想崔琰问这个,竟是被问的一愣,只得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说的,念的,哭的,笑的。

崔琰缓缓闭上双眼,反复咀嚼着这句话,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双泪盈盈的眼,心底竟有些惶然。

一开始是他,还是陆晏然?

他一向知道此事毫无意义,却在一日日相对中去回避。他给自己找了那样多的借口,捉她时,是不屑;她怀念念时,是不敢。

如今……再没什么机会。

崔琰垂下眼睫,静静看了那红色好一会,伸手将那未饮的屠苏酒倏忽倒在了掌心。

烈酒一点点浸润伤口,疼痛像是在满刀子割肉,疼的皮肉在脑海中撕心裂肺尖叫,崔琰玉色面庞上却没有一丝表情,鼻尖沁出细细汗珠。

他满意的笑了起来,只把松烟笑得一头冷汗。

良久,崔琰冲松烟点点头,温声道,“若是彤管实在艰辛,便雇了她在念念身边伺候吧。”

雁州异动才是难题,因为长乐的痕迹并不难寻。

即便她谨慎的有心不带侍女,也从未典当宫中物件,而是将提前暗存的官银铰碎了花出去,却依然明显得很。

正正经经的官银银子成色极好,而民间的大多不知由谁人经手,总是要兑些杂质进去。更不必说,若真是孤身一人逃难的小娘子,根本就不会花用银子,多是用几个铜钱便了。

一个从未在民间待过的大家小姐,哪里懂得这些门道?

崔琰长出一口气。

快些,再快些,他不想在长乐的事上纠缠。

他等不及要回去见一见念念,去看一看那双同云暮相似的眼眸。

-

云暮的小院子外,车夫正牵了马车在等着,徐不疾一身滚边狐裘静静站在院子中央。

“你便先在书房坐一坐吧。”

云暮抬眼看了斜斜的夕阳,只得将他引到书房,冲着徐不疾轻声道。

她转身进了里屋,拍了拍床上鼓成毛毛虫的被子,没好气道,“你快起床吧,我的郡主娘娘,已经快申时了!”

登时,松软棉被的边缘应声露出一颗毛蓬蓬的脑袋和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着眼睫眼巴巴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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