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又在找替身(144)
月楼叹了口气,对他挥了挥手:“……算了,你走吧。”
少年又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门前,忽然回过头来,大声道:“仙长姐姐,我也有一个问题!”
“什么?”
日光下,少年的侧脸闪闪发光。他笑着对她道:“我有帮到你吗?——我答应了要为你做事的!”
月楼一愣,而后也像被他的笑容感染似的,笑道:“……当然!”
少年最后对她挥了挥手,转身大踏步地离开了。
门又被关上,雨下得更大了,雨滴顺着风飘进窗户里,鼓声渐熄,片刻后,门外几个弟子推门进来,道:“贵人。”
承天殿的侧面正对着大殿,门大敞着,远远看去,能看到无数的人影立在承天殿外,魂帆被雨淋透后的颜色很重,被风吹得高高扬起,三根柱子粗的请神香矗立在大鼎里,烟雾浓厚。
透过烟雾,月楼隐约看到观礼台的最前方站着一个白衣的男人,身形很熟悉,是钟灼,那把诡异的黑色的长剑悬在腰间,在一片白色中很显眼。
月楼伸出手,让弟子把自己身上棉布再缠严实些,然后坐在巨大瓷盘里,像供桌上供盘里的五谷瓜果一样被人抬了出去。
大殿外头摆着一张巨大的供桌,月楼被抬了上去,面对着众人,面前是一尊人高的神明立像,动作无甚特别,但面部是一片空白,没有雕刻出脸。
一个弟子一手端着朱砂一手握着毛笔走了上来,要给神像画脸——这是祭祀开场的仪式,用人牲的血为神明画像,神像完成之后,就能被推出去受众人跪拜,正式开始祭典了。
月楼从瓷盘里站起来,低声道:“你去吧,我来。”
弟子犹豫地看着她,月楼道:“我来。”
他只好把朱砂和毛笔交给月楼,但月楼拒绝了他,她摆摆手,走上前去,咬破手指,把血涂在神像的脸上。
她画过无数神像,也亲手描摹过祂的眉眼,甚至脑海里还没来得及想象,手就已经落了下去。这一笔轻,这一笔重;这一笔淡,这一笔浓……她都熟稔于心。
雨下得更大了,乌云压过天光,分明是早晨,天色却像是傍晚一样晦暗。雨声和雷声交融在一起,像是声嘶力竭的嘶吼,吞没了天地间的一切。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雁寻和萧川柏三人终于在这最后一刻姗姗来迟地赶到了,守门的弟子拖着伤跟着冲了进来,大吼道:“雁寻仙主,您不能进去!您不能……”
钟灼的右手搭上了腰间的长剑,扫了一眼过去,他还未做回应,谢无垢的剑比他的人更快杀到,三道不同的神力紧随其后,只需眨眼就能恒剑在钟灼的喉上。
就在这一刻,天地骤然一静。
月楼落下了最后一笔,将血点在神像的眼睛上。她仰起头,看着自己画出的神像,那张血色的脸像是骤然活了过来。
雨和雷声都瞬间停住了,神力和以神力操控的长剑骤然失去了力道,轻飘飘地消散在风里。
只是一静,下一瞬间,风雨大作,漫天神力疯了似的朝神像涌去!
神像被神力包裹,隐约汇成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继而那身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渐渐能看清楚祂的脸,那张俊美的脸闭着眼。
“……先生。”月楼张了张嘴,但她什么也没有听到,或许她只是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三百年了,先生。三百年了,沧海业已变了桑田,我还站在这里。
我只是……我只是好想你。
在场的修者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神力在被急速抽走,片刻就成了凡人。但这还不够,这还不够!更多的神力从远方奔涌而来,世间的神力在一瞬间被急速抽走。萧川柏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明白事态终于无法挽回,他几乎是崩溃地吼道:“杀了钟灼!他真正要做的是——”
钟灼冷冷地打断了他,道:“压住他们。”
周围诛仙台的弟子一拥而上,他们对于神力的流逝远比雁寻四人有准备,在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用身体力量压制住了他们。
雁寻先是不解,而后她看到钟灼解下了腰间的黑色长剑。在一瞬间她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脸色大变!
“不!”她挣扎着,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嘶吼着,“钟灼!你不能这样做!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月楼……月楼,你的师尊会恨你的!”
在场所有人都在嘶吼,都在尖叫,都在崩溃,钟灼脸上的表情却很淡,一如往常每一次那样。
他倒提着长剑,往前走。风吹动他的发和衣角,雨打湿他的脸颊,天地间的一切都在挽留他,阻拦他。他面不改色,往前走。
雁寻声嘶力竭地大吼:“为什么?!为什么!钟灼,你也是诛仙台的司刑,是请神的大功臣,御仙台不复存在,神将降世,祂一定会给你想要的公平!你的功绩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神会赏赐你的,你想要什么?您想当御仙台的仙主吗?你到底想要什么?!都可以,都可以!凭你的功绩,想要什么不行?!你想要什么,神都会为你实现的!……”
钟灼踏步向前。他提着剑。那把剑黑漆漆,沉重万分,被他握在手里,日月光芒都照不进半分。
“我的功绩?”他不带感情地反问,“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也配和天下苍生比一比轻重?
他终于走到了供桌前。神像背对着他,人牲傻傻的,站着原地,脸被神的身体挡住了,看不清楚。
“不要!!!不要!!!!”雁寻的声音简直像是惨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