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又在找替身(147)

月楼认出那个人的声音是她的父皇, 西京的皇帝陛下。但她无瑕多顾，脑海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整个人像是完全傻掉了，只呆呆地看着自己站在面前的男人。

跪着的皇帝看她的样子，猛地拉了她一把：“怎么能在神明大人面前站着！你……”

月楼被拉得一个踉跄，也跟着跪了下去，大雨砸在她身上，她不停地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冰冷的雨水，还是因为激动、恐慌、害怕、无措……或许兼而有之。

她低着头，只看着地面，脑海中一片空白，忽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男人也半跪下来，祂似乎想扶起她，但月楼的脚是软的，她还没有开始习惯这具身体。

“您……您……”她结结巴巴地说，没把话说明白。

神轻轻地叹了口气，祂彻底跪了下去，俯下身，跟月楼齐平，祂一手扶着月楼的肩膀，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低声道：“你就这样一直跪着么？这个姿势怎么好与我说话？”

月楼下意识抬起头，看着祂的脸——那张俊美的脸像雾，像雪，本该冷淡遥远，不应当坠入人间。可祂的表情充满了淡淡的无奈。

乌云沉沉地往下压，雨水打在月楼的脸上，又被神用手拭去，月楼眨着眼，努力地想在雨幕之中看清祂的脸。

神注意到了，祂挥了挥手，乌云骤然散去了，暴雨停滞，地面上和人们身上的雨水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阵惊呼和倒吸气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只是都压在喉咙里，没人敢大声喊叫。

人山人海的承天殿死一样寂静，落针可闻。

神专注地看着她。瞳孔里映出一个小小她，跪在地上，面上全是茫然。祂也跪着，高高在上的神明，却俯下身来，捧着她的脸。

“许个愿吧，小公主。”祂说，“你既然让神来到你身边，那么你想要什么？”

“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望？”

“……愿望……”月楼喃喃道，“我……”她的嘴长了又合，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封月，你这孩子！”跪在一边的皇帝连忙找补，谄媚地道，“这孩子从小不会说话，神明大人……”

神皱了皱眉，打了个手势，皇帝立刻闭嘴了，就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他不敢僭越了，连忙跪下去，把脑袋磕在地上。

见到皇帝陛下都这样，一旁跪着的宫人更是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

神摸了摸月楼的脸颊，祂的眼神不是月楼在神像中看到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悲悯，更加温柔，却像玻璃一样透明易碎：“说罢，你将成为神的眷属，我的同类，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允你。”

“我……我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愿望。

那些把头垂下去的宫人都用余光盯着她，月楼偏过头去，看到他们用一种恐惧和贪婪的眼神盯着她。

她吓了一跳，神捧着她的脸，用了点力，让她正视自己，不要把视线分给无关紧要的人，让祂不满。

祂温和地笑着：“小公主，你叫什么名字？”

月楼觉得祂肯定知道自己叫什么的——祂都知道她是公主。西京人说，神是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

月楼道：“……我叫封月。”

“封月？哪个封，哪个月？”祂站起身来，分明早已知道，却又故意问道，又扶住月楼，“能自己走路吗？”

月楼借着祂的力气站起来了，但她往前走了一步，就发现关节疼得要命，根本不听使唤，只好紧紧地反抓着神，同时答道：“封是封王的封，月是月亮的月……”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神低声道，“好名字。”

月楼下意识：“什么？——呃！”

神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月楼本就顺着他的动作，重心不稳，右脚往前一踏就软了下去，整个人扑进神的怀里。

她挣扎了一下，想重新站起来，但神用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肩膀，问：“脚痛？”

“嗯……”

“那也是正常的，你还没法熟悉这具身体。”

月楼“啊”了一声，一片空白的脑海回想起了属于自己曾活着时的记忆：“……对了，因为我已经死了……”

“你没死。”神低声道，祂放在月楼肩膀上的手忽然用了点力，把她更加用力地按进了自己的怀里，“……你不会死的。”

……什么意思？月楼不明白。她已经死过了，死前的挣扎绝望都一一体会过了，就算如今是死而复生，也不能改变她已死过一次的事实。

很快她就明白了。

神带着她回了小楼，她走得很艰难，满头大汗，宫人都跪在路边，瑟瑟发抖，她总是忍不住去看，每到这个时候，神就会用手贴住她的脸颊，让她转头，看路或者看祂。

祂做了好几次这种动作之后，月楼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地说：“大人，您做什么呀？”

神又一次把她的脑袋转过来，“没什么值得看的，好好走路。”祂温和地道。

“……”月楼抓着他，沉默地走到小楼前，终于颓住了，喘着气道，“呼呼……坐会儿，我先……坐会……”

她一屁股坐在木楼梯上，涨红了脸，仰着头看着站着面前的男人。

神也看着她，忽然笑了笑，撩起衣袍，也在木楼梯上坐下来，坐在月楼身边。

月楼睁大了眼，神坐在她身边，她顿时如坐针毡，像被燎着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脚却是软的，差点往前摔了个五体投地，关键时刻，神从后面伸出一只手，轻飘飘地就把她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