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10)
世界的纷纷扰扰吵得他头疼,众人妄迫他凄惨落寞,于是他不得不伪装自己,在世人的唾沫中躲闪。
他将往事尽断,再不谈当年,杯酒敬月,且将荒芜作春天。
有人把迟岁与枯木死灰相比,说他是一潭死水,他只是默不作声,不否认也不承认。
孤独的灵魂依旧盘亘在那里,不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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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俐最近看迟岁哪哪都不爽。
迟岁上课喝口水,她就觉得他不尊重老师。迟岁下课睡会觉,她就猜测他一定又熬夜打游戏了。
虽说江肆年也爱惹事,经常有打架的传闻,但人家好歹是年级第一的尖子生。
不像迟岁,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老师的眼中钉,肉中刺。
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周俐决定和他好好谈谈。
至少不要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
周俐把迟岁叫到办公室,跟他进行了一场深刻的谈话:“迟岁,我发现你上课总是不带课本,你书呢?”
“卖了。”
课本也能卖?
“……你就这么缺钱吗?”
迟岁理直气壮地“嗯”了声:“很缺。”
周俐气笑了:“要不要我给你申请个贫困生补助金啊,嗯?”
“不用,我喜欢自强不息。”
好一个自强不息。
周俐自我安慰:没关系,每个班都会有几个“老鼠屎”一样的人物,不用跟他们较真。
此刻,“老鼠屎”将视线投向走廊:“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怎么跟老师说话呢!”周俐顿了顿,说,“你爸妈什么时候有空,让他们过来一趟,我有些事要跟他们说。”
“我没爸妈。”迟岁好笑地勾勾唇,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语气不冷不热,仿佛与他无关。
周俐身形一震,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她不敢想象怎么会有人用如此平淡的口吻说出这么残酷的话。
“你胡说什么?!”周俐彻底怒了,“这种话也能随便说吗?我上次去家访看见的不是你爸吗?”
高一时,周俐作为语文老师带过迟岁。
她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次家访。
那天,迟岁刚和迟意鸣打完一架,海啸席卷乌云,暴雨彻夜哀鸣。
两人浑身是血地开门,把周俐吓了一跳,差点就要报警。
两人这样的状态,周俐也无法进行家访,只好原路折回。
后来,经了解才得知,迟岁和迟意鸣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用恶劣来形容。而迟岁的母亲也早就改嫁了,家里只有他和他父亲。
周俐不懂,究竟是风雨才能造就这样一个坚韧的灵魂。
一个不允许活得糟糕透顶的世界是有错的。
他也曾眺望远方,做一场荒谬的春秋大梦。
现实还真是无奈,人们总在这繁华的城市里没有一处归宿,碌碌无为,最终归为尘土。
从那以后,周俐就没再管过迟岁,任他怎么在语文课睡觉,都不会管他。
她能做的,只有尽己所能地让他步入正轨。
“周老师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迟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宣告自己的无可救药。
迟岁的声音很好听,就像自由生长的万物,只是平日张扬惯了,此刻却忽然黯淡下来,带着些无奈。
他眼里藏着一场暴.乱。
周俐急了,开始浇灌鸡汤:“那怎么行呢?只要你不放弃自己,老师肯定有办法的……”
迟岁听不得大道理,转身走出办公室,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周俐。
他生来便没有道德。
所以,别指望跟他讲道理,也别想道德绑架他。
如果讲道理有用的话,这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惨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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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办公室返回班级时,其他同学都陆陆续续地去上体育课了,只剩下喻澄志偷偷躲在教室玩手机。
推开教室的门,门因年久失修发出“吱呀”的响声,吓了喻澄志一跳。
“哎哟卧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周天子’过来逮我了。”喻澄志将藏到桌肚里的手机重新拿了出来,“你没去上体育课?”
“刚刚周俐喊我,弄迟了。”
“她又喊你做什么?”喻澄志的印象中,周俐三天两头就会喊迟岁到办公室。
“她让我把我的家长喊过来。”
“然后你怎么说的?”
喻澄志了解迟岁的家庭,知道以迟意鸣的性格是不可能来的。
只见迟岁面不改色道:“我说我没爸妈。”
“噗。”喻澄志忍不住笑道,“这种话也只有你说得出口。”
“对了,你知道吗,你旁边坐得可是一位传奇人物。”喻澄志转移了话题,“当然,你也是。”
“江肆年?”迟岁挑眉。
这家伙除了成绩好一点,长得帅一点,还有什么传奇的地方?
“你同桌虽然表面上是个尖子生,但高一时打过老师,听说过没?”
“你从哪听来的?”
“整个年级的人都知道。”喻澄志补充,“而且理由很简单,看他不顺眼。”
这理由可真够敷衍的。
迟岁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然后含在嘴里,低头娴熟地摩擦着打火机。
“啪嗒”,金属打火机蹭响,蓝色火焰在他漆黑的瞳孔里跳跃。
迟岁还是半信半疑:“你亲眼见过?”
“没,但他之前那个班有人见过。”
“我只相信我亲眼见到的东西。”迟岁叼着吸了一半的烟头,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股模糊的气流。
“我同桌是什么样的人,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不需要去听所谓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