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35)

更何况，他本来也只是随口说说。

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玩笑傻到这个地步。

-

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第三节课，梦里斜枝雪梅不度春风，尘梦相逢如旧。

掀开帽子，看见窗外满目的倾盆大雨。

s市骤然降温，寒风倒似如凛风般吹彻。雨水携着水汽湿漉屋檐，天色逐渐黯淡下来，一切情感都秉烛夜行。

而身边的座位始终空空如也。

迟岁不禁开始担心江肆年的安全。

他忽然后悔了，掏出藏在桌肚的手机，给江肆年发短信：

【葡萄我不要了，你快回来上课。】

发完，他放下手机，有意无意地瞥向窗外。

雨依旧很大，时不时漂进窗台，淋得喻澄志嗷嗷叫，立即关上了窗户。

江肆年竟然真的冒着这么大的雨给他买无皮的葡萄。

这是他意料之外的。

这个时代很浮躁，我们都过着快节奏的生活，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但仍有人向往小火慢炖、细水长流的慢热。

直到第三节课下课，江肆年还没有回来。

迟岁给江肆年打了电话，电话“嘟”了两声，无人接听。

第四节课很快来临，英语老师在分析课文，迟岁则茫然地望着窗外。只要有人路过，他都会多看两眼，生怕错过了江肆年的到来。

就算是剥一百个葡萄，这么久也该剥完了。

就在这时，迟岁偶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心底不由得一颤。

不知从何时起，江肆年已经成为了他一见就心颤的名字。

紧接着，江肆年匆匆甩了甩雨伞的水，推开教室的门。

他应该是跑过来的，明明是大冬天，额上却布满了汗珠。

英语老师例行拷问：“这都最后一节课了吧，迟到这么久，干什么去了？”

“来的路上不小心被摩托车撞了一下。”

江肆年没说谎。

怕迟岁等急，江肆年走得匆忙，再加上摩托车司机走神，就撞上了。

他一心想着赶快到班级，便没索要赔偿，伤口也没来得及处理。

英语老师看他衣服上确实沾了不少水渍，也没多问，挥手示意：“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进来吧。”

江肆年垂首应了一声，随即回到座位，脱下脏兮兮的外套，用纸巾擦拭上面的淤泥。

迟岁凑近几分：“你真的被车撞了？”

“别这么幸灾乐祸行不行？”江肆年无奈道。

“没有，就是很意外。”

迟岁这才注意到，江肆年一直拎着个袋子，里面的葡萄被剥了皮，露出光溜溜的果肉。

是无皮的葡萄。

“喏，你的葡萄，无皮的。”江肆年把袋子递给迟岁，冲他笑笑，“对不住啊，来的路上被车撞了，耽误了点时间。”

他紧绷的声线勒紧他的肋骨，心脏里的热血淹没他全部的知觉。

迟岁呆住，准备接袋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见对方迟迟不接，江肆年以为他不信：“我帮你数过了，一百个。”

他居然真的给他剥了一百个葡萄。

一股酸涩感顿时漫上鼻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不就是想整江肆年么？

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江肆年，其实你不用做到这个地步，我只是随便说说。”迟岁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于心不忍地看着江肆年手上的擦伤。

“同桌，我不管你是以什么心情说的，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语气郑重而严肃。

彼时，两人的视线刚好对上，呼吸接近停滞，心底那池如死水般的湖泊缓缓荡起涟漪。

迟岁自嘲地笑笑，嗓音沙哑得厉害：“江肆年，我不值得。”

他这样一个烂人，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对他好？

不过是连父母都不要的驱虫。

许久，他听见江肆年靠在自己肩上，用难得温柔的声音轻声道：

“你值得。”

“迟岁，你值得被爱。”

无论何时，你永远是我青春里拔得头筹的存在。

“我要你独立，坚强，明亮，在这寡淡的世界上，深情的活。”

chapter 20

一百个葡萄说多不多, 说少也不少。迟岁吃完时，胃已经撑不下了，于是没去吃晚餐，留在教室补江肆年布置的习题。

明明自己都会, 却还要伪装成小白,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

迟岁留在空旷无人的教室, 落日的光线照进来, 打亮了半张试卷。站起身拉上窗帘, 试卷上刺眼的光斑终于消失不见。

教室里的灯很亮，再晚一些就和外边形成一明一昏。

年少的风吹起人们写满梦想的书页, 书上有着惊鸿的志气和待摘的明月, 乌托邦的少年永远向阳而生。

题做到一半，窗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 令迟岁无法专心思考。

他站起身望向窗外，想要一探究竟。

只见学校对面的楼顶, 一个男生颤颤巍巍地站在天台边缘，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

再看楼下，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有劝他珍惜生命的, 也有看热闹的。

有人要跳楼。

迟岁连忙放下笔，挤进喧嚣的人群。

打听了一番才知道，要跳楼的男生是高三的学生, 原本成绩还不错, 但由于高考压力过大, 成绩一直在节节下降, 这才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又是一个被学习逼疯的孩子。”喻澄志好似饱经风霜的老人一样叹了口气，“像我一样多好, 该吃吃该喝喝，凡事别往心里搁。”

……好一个人生摆烂名言。

事情越闹越大，领导很快赶来，同时拨打了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