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44)
江肆年脱下自己的风衣,为他披上:“同桌,外套。”
别说,迟岁穿上风衣还真的挺有型,比江肆年穿还合适。
“不错,这套衣服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江肆年用赞许的眼光上下打量了迟岁一番。
迟岁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扭过了头,继续向前走,江肆年则紧跟其后。
江肆年小声提醒:“别走那么快,走丢了我还得找你。”
“你当我小朋友呢?”迟岁觉得好笑,“我找你还差不多。”
谁知,江肆年说:“你就是小朋友。”
迟岁明显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我可去你大爷的。”
江肆年任迟岁骂着,笑眯眯的,也不还口。
迟岁一语道破:“明明一点都不快乐,为什么还要笑?”
有时候他真想把江肆年这副笑脸戳破,摘下他虚伪的面具。
他明明一点都不快乐。
江肆年显然愣了一下:“习惯了。”
“你这样一直笑,脸会抽筋的。”
“……”你说点好听的会死吗?
“为什么不试着做真正的自己呢?”说完,迟岁像是想起了什么,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他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最会伪装的明明是他才对。
连个真实成绩都不能显露出来,像个懦夫似地隐藏自己。
可江肆年若无其事地答:“不是啊,只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快乐。”
话语轻柔,如同温暖的春光,在寒冷的冬天里挤出一丝暖气。
迟岁怔怔地看着他。
少年在雪里站了很久,看着夕阳西下,听着风吹草动,思绪杂乱无章。
沉默突兀,喧嚣也变烂俗。
曾经执着于危险又腐朽的情谊,与同类抱团取暖,后来才发现只是圆滑欺骗,热情也被世俗消磨殆尽。
他们如同两颗沟壑难填的心,破碎的自己遇到了另一半,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自己。
两人沿着步行街一路往前,大大小小的商店映入眼帘。
迟岁以前都生长在迟意鸣的暴力之下,从未用心感受过外界的美好。
他太明白破旧的味道,像土黄色的风,灰暗的云雾,目光破败又悲伤。
可跟他想象的不一样。
原来世界也可以很美好。
“同桌,去那边看看?”江肆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吃店。
“我发现跟你出来玩,就是吃吃吃,也不怕撑死。”
江肆年朝他笑了一下,挥手示意他过来:“我辛辛苦苦来人间一趟,不是为了受苦的。世界这么美好,总要好好享受一次。”
迟岁被拉到小吃店铺前,呆呆地望着忙碌的店员,以及说出这番话的江肆年。
这就是他的少年。
即使饱经风雪,历经万般疾苦,却仍旧能感恩世界,叩谢春光。
“来一份关东煮。”江肆年转头看向迟岁,“你吃什么?”
思绪被打断,迟岁回过神来:“跟他一样。”
“好嘞,两份关东煮。”店员乐呵呵地应着,从油锅里夹出两串关东煮。
他们做着繁忙的工作,却满足于此,依旧能面带笑容。身后还有幸福的一家三口,其中小孩子吵吵闹闹,不停拽着母亲的围裙,嚷嚷着要吃东西。母亲并没责怪他,只是笑着给他炸了一串关东煮。
望着眼前其乐融融的景象,迟岁小声嘀咕:
“真好。”
这份亲情,是他不曾拥有的。
也是他梦寐以求的。
经历了这么多,迟岁本以为自己会为了自保变得冷血,可与之相反,他反而变得越来越羡慕温暖和睦的家庭。
他是人间逍遥客,偏爱把酒言欢,对酒当歌,执着于洋洋洒洒的悲欢离合。
回忆沉缓地倒退着,像是一钟哽咽。
那天,江肆年在宿舍说的话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同桌,欢迎回家。”
那是他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受到家的温暖。
chapter 25
就这样, 两人一人拿着一串关东煮,继续往步行街的深处前行。
迟岁正嚼得津津有味,江肆年又塞了一大堆美食到他手里。
看着手中大包小包的食物,迟岁皱眉:“你不会是想把我养肥了, 拿去卖吧?”
说话间, 江肆年又看中了一家糖葫芦店:“来, 同桌, 这个也好吃, 尝尝?”
“……你还真想拐卖我?”
江肆年没回答,将买好的糖葫芦递给了迟岁:“喏, 给你糖, 吃完快点长高。”
“你想死啊。”迟岁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平心而论,他在同龄人中算是很高的了, 只不过跟江肆年的身高比起来,他还差了一些。
尽管迟岁对于江肆年这种哄小孩似的行为很不满, 但他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对方。
迟岁捏着糖葫芦,在顶端啃了一口。他感觉跟江肆年呆在一起,自己也变得越发幼稚了。
被那二货传染了。
迟岁“啧”了声, 挠了挠凌乱的头发。
不远处, 大雪纷飞的街头,走过一群搬运木材的男人。走到红绿灯路口时,他们停下来抽烟, 然后四散而去, 如同摇落的尘埃。在黑夜降临时, 走进深冬的夜。
广场周围, 许多零零散散的人们聚在一起,共同庆祝元旦。
霓虹灯光照, 人们开始即兴舞蹈,耳边暧昧不断叫嚣,延伸到十里之外,景象一片欣欣向荣。
彼时,月亮妆点群山眉眼,洒落的月色正好清浅,不多不少,刚刚好。
路灯是凉的,月亮也是。它落到一半,铺陈他荒唐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