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50)
“听见没, 不想学就赶紧滚。”喻澄志面向迟岁偷笑。
迟岁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你最近皮痒了啊。”
唯恐天下不乱的江肆年煽风点火:“老迟,揍他。”
“再废话我连你一起揍。”迟岁瞪了他一眼。
“迟岁、喻澄志, 站在外面还讲话!滚到升旗台下站着去!”
迟岁:“?”
在周俐的催促下,两人一脸茫然地肩并肩站在了升旗台下。
幸好近来天气转暖,不是很凉,不然得冻死。
喻澄志装腔作势,抬高音量:“都怪你,好好对着五星红旗反思一下。”
“你有病吧。”
“大胆,居然敢在五星红旗下说脏话,罪不可恕!”
看着眼前的二傻子,迟岁彻底无语:“你正常点。”
“遵命!”喻澄志一秒恢复正常,“明明年哥也讲话了,为什么‘周天子’不罚他?”
“……你看看你的成绩,再看看他的成绩,就知道为什么了。”
“这不公平!”喻澄志无能狂怒。
人难免天生有自怜情绪,埋怨万事不公,却看不清事情真正的价值。
“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绝对的力量才是说话的资本。”
喻澄志愣了愣,忽然道:“迟哥,我怎么感觉,你有时说话的语气特别像一个学霸呢?”
闻言,迟岁心头一紧:“你想象力真丰富。”
他信奉沉默时的一切,言语缺失,脑干发热,独留目光对峙。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喻澄志一本正经,“不过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我要写下来,作为我人生的座右铭。等我死时,一定要记得把这句话刻在我的墓碑上,把我的骨灰洒在大海……”
“够了。”迟岁不耐烦地捂住耳朵。
鬼知道这些年来,他是怎么做到忍了喻澄志这么久的。
江肆年也是,迟岁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总是有着层出不穷的傻逼。
可如果他没能遇见他们,心里积攒的悲痛,大抵能将人间填满。
这样也好。
至少往后不会孤独。
他们像是燃盛的烟火,是虚度光阴时滤过耳畔的风。风过无痕,却久久地携来一缕清凉。
-
光阴未转,岁月仓皇,日子转眼间便一晃而过。
迟岁住在宿舍,成功躲避了迟意鸣这个麻烦。
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也确实有着短暂性的用处。至少短时间内,迟意鸣拿他没办法。
得尽快抓住迟意鸣的把柄,威胁他离开自己才行。
迟岁在心里盘算着计划,同时在草稿纸上涂写着什么。
得尽快了。
住宿生每周末回一次家,迟岁和江肆年也不例外。
虽然迟岁极其不情愿,但每次还是被学校无情地赶了出来。
时间久了,他竟然开始厌恶周末。
跟别人不同,周末往往是别人最期盼的日子,可对他来说,却是毁灭性的灾难。
每次回到家,迟意鸣都会想尽办法从迟岁那儿要钱,要不到就去找迟母要,然后拿着钱继续出去赌,赌完了再要,就这样恶性循环下去。
迟岁对此感到十分头疼。
他对周末的唯一期盼,恐怕就是能和柯基头像联机打游戏。
柯基头像平时很少上线,但周末基本全天在线,所以想找他双排并不难。
碍于男生的尊严,迟岁从不承认柯基头像厉害,只是评价他“还行”、“能看”、“不会拖后腿”。
这天,两人双排完,迟岁无聊地瘫在了床上,回忆着和柯基头像的点点滴滴。
蓦然回首,已是经年旧。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认识半年了。
虽然嘴上会损,但两人时长会询问对方的生活状况如何,然后互相了解一些三次元的事情。
从柯基头像那儿得知,他家里算是个富贵家庭,家住大别墅,上下学有司机接送,平时家里还有管家。
看样子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少爷。
这么一对比,迟岁忽然感觉自己的生活十分艰苦。
柯基头像能住在大别墅,他只能屈居在破旧的居民区;对方有司机接送,他却连车都打不起,只能孤苦伶仃地做地铁回家,还常常因为抢不到座位而苦恼。
苦难和饥饿的幻觉,才是让他活着的根本。
柯基头像调侃:【话说咱俩玩得这么好,你难道不想见见我长什么样吗?】
出于本能,迟岁拒绝了。
他还没做好面对柯基头像的准备。
原生家庭带给他的伤害实在太大,让他发自内心地自卑,没有勇气开始新的生活,生怕重蹈覆辙。
他时常能听到自己灵魂碎掉的声音,觉得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
而柯基头像像生命中的一声绝响,打破了他毫无规章的生活。
虽然柯基头像生性狂妄,甚至有些自大、轻蔑于人,但迟岁却意外地喜欢他的性格。
喜欢他的自信,喜欢他的桀骜。
互联网上,人人隔着屏幕,窥不见对方的现实生活,只能在脑海中想象。
玩得好的人,则会在无形中给对方加上一层滤镜,把对方往好处想。
迟岁之所以害怕见面,是怕毁了自己对柯基头像的美好印象。万一对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那么自己或对方会不会失望?
如果那样,他宁愿不见面。
活在想象中也好,独自沉浸在虚构的梦境中,一醉方休。
那段连续几年沉默着的伤痛仍在回环往复,他们走过彼此,是毁灭还是自救?
终是徘徊在善恶之中,寻不见一场名为救赎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