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86)
“你怎么说话的?”
好奇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这个时代却像是恶语相向。
“你都这样说了,难道还想让我好言相待?”迟岁嘲讽地笑笑,“我就这样,看不惯就滚。”
左姜南自认理亏。走之前,他回头,恶狠狠地对迟岁说了一句话,好学生的皮囊瞬间破碎:
“就你这样天天冷着张脸,有人愿意和你做朋友才怪。”
似乎是怕迟岁听不清,一字一句被对方咬得老重。
闻言,迟岁微怔。
左姜南说这话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迟岁。
很明显,他成功了。
从热闹劲里回过神来,肩膀上落了一层寂寞的灰。
迟岁侧过脸望向窗外,看飞鸟越过流云,夏日的云层染上了烈阳血。须臾间黑白燕尾交织,少年少女在血红的夕阳下顶风作案,爱意弥漫。
挪回视线,却发现自己依旧是孤身一人,仿佛先前的热闹景象从未出现过。
黄昏成了浪漫主义的苦楚,夜色下的乌托邦藏着最隐秘的心事。
这是他过惯的孤独日子。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杂乱的思绪:“同桌,怎么了?”
半晌,迟岁开口:“江肆年,我这样的人……真的很让人讨厌么?”
江肆年大胆地说:“不会,我就很喜欢。”
“别安慰我,说实话。”迟岁拧眉。
“实话啊——”江肆年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笔,“你脾气差,动不动就打人,经常冷着张脸,好像谁都欠你五百万似的,还喜欢在桌子上划三八线,我一过线你就打我……”
……真是损得毫不留情。
迟岁身中数刀,江肆年却在这时轻轻哂笑:
“但我就是很喜欢这样的你,喜欢到发疯。”
“我宁愿你浑身长满了刺,也不希望你受伤。”
虽然眼前的人脾气差,性子冷,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色?
半晌,迟岁薄唇亲启:“听过这样一句话么——‘在我脏的时候爱我,不要在我干净的时候爱我,干净的时候人人爱我。’”
“可在我眼里,你从未脏过。”
你是我可念不可说的人间妄想。
你是明朝春色,却也是夜深的孤月。孤独的不是月亮,而是看月亮的人。
我不要你明媚,不要你高高在上。我要你成为烈日,一生只靠自己发光。
chapter 49
即使已经过去了几天, 喻澄志仍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上课都恍恍惚惚的,因此没少被老师骂:
“你看看人家迟岁,之前同样跟你在后面, 为什么人家现在就能考好?”
喻澄志欲哭无泪。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自己从小长大的亲密无间的挚友, 却在一夜之间麻雀变凤凰, 直冲云霄。哦不, 是已经在云顶了。
没了迟岁垫底, 喻澄志一下子变成了班级倒数第一,于是就过上了在学校被老师骂, 回到家被老妈骂的凄惨生活。
再看迟岁, 他和江肆年在八班形成了一道自然景区,每天吸引不尽其数的人前来膜拜。人们都想目睹这位传说中一下从倒数第一变成正数第一的奇才, 把八班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
喻澄志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才挤进前线。
他不满地问迟岁:“你一直在隐瞒实力?”
“差不多。”
“你太不够意思了——”
迟岁本以为对方会对着自己一顿骂, 谁知喻澄志话锋一转:“有这么厉害的实力不显露出来,非要藏着掖着,姑且判你‘欺君之罪’!”
说完, 还赌气似地拍了迟岁一下。
迟岁被这反应逗笑了:“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你考得这么高, 连兄弟我都跟着沾光。”
“可我骗了你。”
“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
看到喻澄志这个反应,迟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喻澄志气鼓鼓面向江肆年:“还有年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还让我找他问题目。”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江肆年故作无辜。
这时, 几人背后传来学委的讨伐声:“好哇, 迟岁, 你打的算盘我都知道了, 是不是想隐藏实力,好让我放松警惕, 然后一下超过我,一鸣惊人?”
“……”学委的想象力真丰富。
学委愤愤握拳:“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迟岁张了张嘴皮,没等他开口,江肆年便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肩膀:
“好啊,我们等着。”
迟岁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江肆年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他早就已经把迟岁当做自己人了。
*
高二的暑假只放了一个月,还要提前十几天开学。为了不耽误复习,学校甚至把高三开学的夏令营挪到了暑假。
虽然是自愿报名,但几乎所有人都参加了这次活动,人们都不想给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
出发的那天早上,迟岁提前了一个小时到学校门口集合。
在队伍中左顾右盼一番,并没有发现江肆年的踪影。
他明明记得江肆年报名了。
迟岁忽然有些失落,提着行李箱上了大巴,在第一排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江肆年在的时候,迟岁总嫌他吵,但有一天真的不在了,却又感到孤独。或许人就是这样矛盾的生物。
他无数次幻想在大雪里出逃,渴望一些浅薄的感情来填补他的风月人间,贪心地渴望人情难离。
“年哥没来?”喻澄志见迟岁身边没人,一屁股坐了上去,险些压扁了迟岁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