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87)
就在司机即将关门时,一道忙碌的身影在车门口一恍而过。
江肆年背着旅行包,手中还抓着笔和试卷。他应该是跑过来的,整个人气喘吁吁的。
司机催促:“快点,再晚一步车就要开了!”
看到江肆年的那一刻,迟岁的所有失落归零,原生态的惊喜冲破生死防线,山月颠倒。
怎奈他语不成篇,道不出词里的花间。醉起到天明,饮词顾清秋。
江肆年看见迟岁后面的位子空着,便坐了过去。
迟岁不禁问:“你干嘛去了?”
“刷题。”江肆年晃了晃手中的试卷,说话的同时又写了一个答案。
真卷。
迟岁挑眉:“因为我超过了你,所以你被打击到了?”
“你可以这样理解。”
喻澄志不解:“年哥,你不会被学委传染了吧,你都那么厉害了,还一直学习干啥?”
江肆年的名言出口就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人”指的就是他前面的那位隐藏大佬。
喻澄志叹了口气,躺在靠背上摆烂:“学霸的世界我不懂。”
“你当然不懂,因为你不是。”过道那头的李子诺接话。
喻澄志卑微的自尊心瞬间破碎,默默地把脸面向窗外,退出了话题。
迟岁哪里甘心落后?他掏出包里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加强版》,埋头苦干。
就算是卷,他也要比江肆年更卷。
再看学委,依旧不改平日刻苦的作风,正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
男人的胜负欲有时就是这么奇怪,什么都想争当第一。
三个男人一台戏,看得车上的其他人倍感压力。
最可悲的不是别人比你成绩好,而是比你成绩好的人还比你更努力。
学霸们都这么努力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放弃?
车上顿时燃起一股学习热潮,连周俐也感受到她当年高考时的紧张氛围,激动得热血沸腾。
她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就好像一车人都被感化,拼命地向前跑。
大巴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目的地——匡河公园。
作为许多学校研学的地点,匡河公园分为碎星湖和匡河山两大名胜景区。
由于不久前有六中学生在匡河山出过事,出于安全考虑,山上暂时被封锁,学生们只能在山脚和湖泊附近活动。
喻澄志忽然提起:“六中在山上出事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苏池?”
“哦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事啊?”
江肆年答:“相关消息被学校封锁了,但我听说是人为导致的,把人骗到山上后,又碰巧遭遇了山体滑坡。”
喻澄志听得不寒而栗:“太危险了,这年头,研个学都要小心翼翼的,一不小心就被人算计了。”
江肆年变相“安慰”:“放心吧,没人会算计你的,你又没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地方。”
“……你说话好扎心。”喻澄志摆弄着支撑杆,搭建帐篷。
他们要在这里呆两夜,晚上得睡在帐篷里,可以选择一人一个帐篷,也可以几人一个帐篷。
江肆年贱兮兮地凑过来:“同桌,我忘记带帐篷了,咱们凑合着睡呗。”
“滚开,找别人去。”
江肆年耷拉着眼皮,料峭春风也抵不过他委屈的神情:“我跟他们又不熟。夜晚这么冷,你忍心让我睡在地上吗?”
迟岁望了望高挂天空的艳阳,最终还是没能拒绝他。
没人知道的是,在迟岁转过身后,江肆年偷偷扔掉了自己背包里搭建帐篷的材料。
世界就是一个谎言,一个充满爱的谎言。
很快,大家便接二连三地搭好了帐篷。密密麻麻的帐篷像撑起的举伞,给予流浪的人一席温暖的栖息之地。
傍晚将至,虽是夏天,风却凉飕飕的。
搭完帐篷,众人围成一个圈,坐在篝火旁烤火。
迟岁坐在人群堆里,依旧是那么耀眼。
江肆年朝他的方向走了过去。怕草地不干净,他脱下外套垫在地上,和迟岁一同坐在上面。
迟岁只需要站在那里,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就会走向他。
人群中央,许多同学自告奋勇上来表演节目。
迟岁托腮,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真热闹啊。
在遇见江肆年之前,他曾认真地思考过一个问题——一个人烤火,究竟是孤独还是温暖?
但现在,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答案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独自淋着冬日的月光湿漉漉地跋涉而来,耳垂被冻得通红。一路上以月充灯,再续一昼,终于在一个盛夏寻到了灵魂的另一半。
他身体里积攒的千年冰山,见他,瞬间瓦解。
终于,他的灵魂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完整。
迟岁难得规矩地称呼江肆年:“年哥,你有什么梦想吗?”
“其实我小时候挺喜欢打游戏的,那时我不顾爸妈的阻拦,经常偷偷上网看电竞比赛,幼稚地想成为一个职业选手。”江肆年顿了顿,语气惋惜,“可惜,后来被我爸知道了,把我臭骂了一顿。”
“有梦想是好事,他们为什么骂你?”
“因为在大人眼里,打电竞就是不务正业。”
对此,许多同龄人深有体会。
年少时的电竞梦被父母说成一文不值的游戏。最可笑的是,他们此前还口口声声说着尊重孩子的梦想。
世间最痛心的莫过于,热爱的事物被低毁,追求的梦想被人嗤之以鼻,满腔的信念被冷水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