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病美人和前任协议结婚后(188)
媒体精准追踪此事的热度,不断发稿子呼吁江彦回来为父亲操办生死大事,内容之恳切,仿佛教化一位十恶不赦的罪犯回头向善。
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之下,群众情绪高涨,一时间,竟人人都在寻找失踪已逾三年的江彦。
男人正在酷热的海岛上撑着一把大伞,伞柄倾斜,完全把一旁纤瘦的同伴遮挡进了阴影里。
同伴长发绑在耳后,露出来的眉目极美,皮肤莹润如海盐。他穿着轻薄的长衫长裤,走起来衣角蹁跹,带起香风一阵。
几个肌肉晒成古铜色的壮汉在不远处打沙滩排球,扬起的沙子和飘来的汗味让长发美人皱起了脸。
转头对撑伞的男人说:“江彦,我不喜欢这里。”
男人低头看他,唇角含笑:“医生说你要多晒太阳,你有点缺钙,夜里总抽筋腿疼。”
一个脏兮兮的排球滚到沈怀珵脚边,与此同时,传来排球壮汉们得意洋洋的口哨声。
他们说着蹩脚的英语:“嘿,帮我们拿回来。”
沈怀珵白色丝绸裤脚边被溅上了点沙粒,他嫌恶地抬脚跨过排球,顶着阳光往海边走。
纯白的背影像水上漂浮了千年的冰山。
一个半裸的壮汉来捡球,对江彦摊手说:“你女朋友吗?她真难搞定。”
江彦面无表情地把这位东南亚黄毛的胳膊掰到了身后。
一阵惨烈的呼号声里,江彦把人放倒,然后继续捏着伞拎着包去追沈怀珵。
沈怀珵躺到沙滩椅上,日光照在他骨骼突出的脚腕,像映出了一对刚从蚌壳中剖出来的明珠。
他感觉到光线的烫意,别扭地缩了缩脚。
江彦脱下外套盖在他的腿上,替他抵挡了最后一缕会灼化人的阳光。
沈怀珵满意地眯了眯眼睛。他的本体是一只生活在极寒之境的雪狐,生性不喜光照。
离开纽约半个多月以来,江彦带他去了北极,也去了热带雨林和草原,他们像两片流浪的轨迹相重迭的云,自由自在,居无定所。
沈怀珵认为他们不是在躲避庄弗槿的眼线,而是生命的本就如此。在被庄理驯服之前,他可不是家养的狐貍。
而此时躺在东南亚的海边,无边的浪头涌来他的身下,像在拍打一道沉浮的小舟。
沈怀珵忽而对江彦说:“你不回京去吗?”
江彦正在研究一只被抛落在沙滩上的寄居蟹,心不在焉地回道:“你看到新闻了?”
沈怀珵轻轻“嗯”了声,摘掉墨镜,坐直身子:“我虽然不认同那些绑架你要你尽为人子责任的声音,但你家中的祖业,就任凭他们湮没下去吗?”
曾蜚声世界的江家拍卖行而今十不存一。
沈怀珵记得江彦大学还没毕业时就去家中帮忙,说很喜欢和古玩珍藏打交道。
江彦问:“我回去,那你呢?”
沈怀珵偏过头去,避开男人的视线。
“乔止逸也死了,你想不想见他最后一面,”江彦笑了声,眼中的情绪转为凶戾,道,“好巧,我们都有了一个回国的理由。这么明晃晃的陷阱,庄弗槿把我们当傻子耍,难道我们要入套么……”
沈怀珵的几缕发丝被海风吹散,遮挡住了视线,明明眼前是一览无余的晴空大海,却骤然生出一种烟波浩渺的迷茫感。
“止逸生前有一段采访视频……他还提到我。”
沈怀珵在世人眼里是具早入了土的白骨。
他生前名声不好,在影视圈人缘糟糕。死后,庄弗槿的疯魔表现让他的名字成为了一个禁忌,没人愿意提起他去触庄弗槿的霉头。
除了乔止逸。
乔止逸和裴乌合作开了一家工作室,游离于各方资本之外,这给了他说真心话的底气。
沈怀珵把那段视频反反复复看了许多次。
画面里乔止逸眉眼含笑,在参演电影的发布会后台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问出一些很平常的问题:“你在拍摄这部电影时有受到什么人的帮助吗?比如提供了一些精神力量鼓舞到了你?”
答案都被铺垫好了,稍微懂些人情世故的演员,都会借机感谢导演或同组的大腕。
偏偏乔止逸答:“沈怀珵一直在为我指引方向,拍《旧塔》时,我和他对戏,获益匪浅。从那以后,他是我看齐的榜样。”
他说完,记者的职业微笑都僵在了脸上。
“止逸是为数不多挂念我的人,”沈怀珵的声音和海浪声重迭,显得渺远又空灵,道,“即使我知道京城等待我的是圈套……我也……”
他挺直背部,凸起的脊骨把衬衫顶出一道如山巅雪线般的痕迹。半垂的羽睫也流露些许蔑视,红尘情爱,再也入不了他高远的眼界。
人见过北极的风暴和赤道的巨树,便再也不会受到囚笼的羁縻。
沈怀珵再抬起眼时,冷静地说:“我不能怕庄弗槿一辈子。曾经我以为下半生都要用逃亡的方式远离他,现在想来,那样真懦弱。”
面对镜头一次次的躲避,遇到徐连慌不择路地逃跑,在庄亦樨面前屡次失态……
明明前尘往事皆非他的错,凭什么他一退再退,总过不上正常的生活?如老鼠般躲躲藏藏。
一阵狂风吹散了沈怀珵的发带,瞬间青丝万千,泼墨般垂在他肩头。令人眼花缭乱的美丽中,他的眼珠沉静如磐石。
“止逸的事我会调查,他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我多希望那是庄弗槿为了逼我回国而散布的假消息。”
丝绸发带被风带走,而后缠绕到江彦手指上。
极速流通的空气在江彦指缝里刮过,他感觉沈怀珵也是一道握不住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