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璇也曾怀疑过莱尔的用心。

最后选择坚定不移信任。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他一直都清楚，莱尔最大目的，是想要留住虫母的名字，落在霍顿家族的历史上。

家族荣誉比命重要。

莱尔是为数不多的雌性掌权者，他要跟一众雄性掌权者竞争角逐，在历代由雄性统治的政权下，为自己的家族长远打算。

包括安排戈恩，使用伎俩，让他看清楚霍司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都在莱尔的计划中。

时璇都知道。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代价。

莱尔是步步为营的诱导。

霍司是极尽占有的强制。

非要二选一，时璇选莱尔。

一开始如果没有霍顿家族的庇佑，他连生存都是问题。

莱尔让他做出的每个决定，虽然有诱导的成份在里面，但至少是他在当时那个情形下，心甘情愿那样做的。

他愿意为此买单。

吻我

最后留下来的是霍彦。

他无疑是最希望时璇能不计前嫌, 帮助霍司的存在。

霍彦坐在时璇斜对面的椅子里，侧着脸，欣赏挂在满庭芬芳之上的两轮弯月。

过了稍许, 他将目光转过来，迂迂回回落在时璇脸上。

——背着最敬仰的哥哥, 偷偷喜欢哥哥的伴侣。

这样就不算背叛。

“这四年…过得好吗？”霍彦语气散漫, 类似不经意的随口问候。

时璇没什么话想跟霍彦说, 他自认为, 他和霍彦，不属于可以坐下来嘘寒问暖的关系。

时璇没有失忆, 自然记得, 当初为何能从虫母基地顺利逃走。

“时间不早, 休息吧。”时璇起身准备回屋。

他走出几步，霍彦起身叫住他，“去看看我哥吧, 他很需要你。”

时璇宛若没有听到霍彦的话，步调不变地往前走。

身后传来霍彦的脚步声, 不出几秒，他的胳膊被捉紧。

霍彦看他的目光很复杂：“你知道这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时璇没什么情绪地抬起眼眸, 不冷不热回视着霍彦：“他怎么过来, 都是他应得的。是他自己的选择，我给过他机会。这应该怪不到我头上吧。”

霍彦皱起眉头。

似乎不敢相信, 曾经胆小怯懦的小丑八怪，狠起心来, 竟然是这般绝情。

时璇今天的心情很糟糕，还很累, 所有力气都被抽光了般疲软。除了呼吸，他不想做任何事。

他淡淡道：“放手！”

“跟我去个地方，如果去了，你依旧不肯原谅我哥，我不会再来求你。”霍彦拉着时璇往外走。

时璇连挣扎的欲望都没有，虚浮着脚步跟着移动。

他只是觉得可笑。

霍彦这样的态度，哪里像在求人。

不愧是亲兄弟。

-

霍彦将时璇带到了元帅广场旁边的那栋别墅里。

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四面铜墙铁壁，看起来固若金汤，像是用来囚禁什么可怕野兽的地方。

坚实的墙面上，有无数凹凸不平的坑，大大小小，密密麻麻。

里头有一张床，床上正中间放着两套居家服，是用密封袋抽成真空，封存起来的。

除此之外，屋里再无他物。

时璇对那两套居家服有印象，其中一套，是他曾经跟霍司一起隔离时穿过的，另一套则是在霍司的潜艇上穿过。

霍彦站在时璇旁边，摸出烟盒，抖落一根到手上，问时璇要不要。

时璇说不要，他又把烟放了回去。

霍司对军部要求甚严，规定全体将士不能吸烟。免不了有天高皇帝远，偷偷抽的。但霍彦天天在霍司眼皮子底下，自然是没这个机会学。

霍彦捏着烟盒，抬了抬下巴，指着墙上深凹的印记问，“知道那是怎么弄的吗？”

时璇疲惫地抬起视线，耐心告罄，“霍彦，我很累，我需要休息。”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我没心情听你绕弯子。”

霍彦看着他，虚虚点了下头，很轻很轻地说了声好。

“是我哥用拳头，一拳一拳砸出来的。”

霍彦的声音极其平静：“他每次发病都会用这种方式自虐。”

“他浑身的骨头，断过无数次，粉碎性的，螺旋性的，错位性的，多到我都数不过来。”

想起那些过往，霍彦苦笑了下，“你大概不会相信，他有一段时间疯了。”

时璇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谁都不认识。包括他自己。”

霍彦仰头，轻呼一口气，“他恨他自己，仇视‘霍司’这个身份。”

“他不止一次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说及此，霍彦眉宇微皱，夹杂着点儿脆弱的情绪，大概叫心疼。

“那天，我尽力了，实在拦不住他。”

霍彦抬手，扯开自己的领口，健硕胸肌上，爬着一条又长又狰狞的伤疤。像是被一拳打进了心脏，胸腔被撕裂后缝合留下的，伤得太惨烈，伤痕无法消弭。

时璇心口重重跳了几下，呼吸变得浅慢。

霍彦怕吓到他，胡乱拢了拢衣襟，继续说：“那次过后，他的病情有了好转。”

“往后每次发病，他都会提前把自己关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

“没有谁知道，他在那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霍彦抬起眼睑，打量着霍司用来囚禁自己的牢笼：“这样的地下室，他有很多个。常住的地方，会放一些跟你有关的东西。”

“这两套衣服，原本放在你对面那条街的房子里，是我特意拿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