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虫族的人类是虫母(170)
霍彦走到床边,拿起一套居家服,将密封条拆开,把迭起来的衣服拿出来,摊在时璇面前。
“为了不让上面属于你的味道流失太快,他用密封袋封存起来。只有每次痛苦到极致,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吝啬打开闻一口。”
看着那套被大力抓揉过很多次,变得皱巴巴的睡衣,时璇的心脏,酷似被淬着毒的水母触须轻轻拂了下,先是微不足道的酥麻,慢慢开始有点儿刺痛。
他太累了,双腿有些乏软,快要站立不住,却又僵着脊背,站得笔直。
“再后来,他看起来就完全正常了。”
霍彦目光悠远,恍若在顺着回忆的时间轨迹,瞻望过去,“他日以继夜地工作,出征,连巡航都会亲自去。”
“帝国上下,都称赞他是最称职的统治者。”
霍彦喉头发紧得厉害,他不着痕迹地缓了口气,接着说,“只有我知道,他是想死在战场上,完成当初对雄父用生命守护帝国的誓言。”
霍彦低下头,两滴无声滑落的泪,砸在地板上,微不足道的滴答,在密闭安静的空间里,却显得极其有存在感。
霍彦抹了把脸,抬起被泪水浸湿的眼眶,看着时璇。
“你‘死’在他眼前…这四年,他一直活在那天,从未走出来过。”
“对他来说,这四年的每一口呼吸,都是恶毒的诅咒。”
霍彦的声音有些难过,他克制着颤抖的呼吸,对时璇说,“他已经替你惩罚过‘霍司’了,你…可以试着原谅他吗?”
漂亮的水母,触须淬着致命的毒。
时璇感觉……毒发了。
-
霍彦说到做到,把送时璇回到小木屋后,就离开了。
他并没有走远,只是在时璇不想看见的地方,替他哥默默守护。
时璇太累了,真的好累。
累到想哭……
他平躺在床上,用手臂压着眼皮儿,任由泪水灌进耳朵里。
霍彦还给时璇讲了他和霍司童年的成长经历。
“我和我哥差三岁,我的记忆里,很少见他笑。他小时候就长这样,老气横秋,不茍言笑。看着冷冰冰的,不好接近。我从小就怕他,又总想粘着他。”
霍彦说:“从我懂事起,我哥就一直在接受特殊训练。不分昼夜。接触最多的是机甲,各种类型的武器,还有最先进的战舰这些。雄父去世前,我甚至都没机会跟我哥说什么话。”
“我哥很聪明,做什么都有天赋,一学就会,一点就通。雄父和雌父都以他为荣。”说起他哥,霍彦就停不下来。
霍彦记得,“我哥分化成暗黑高阶雄虫那天,雄父终于给他放了一天假。结果他哪儿也没去,独自在天台上坐到天黑,我以为他要跳下去,试试暗黑高阶雄虫摔不摔得死。”
“我爬上天台,紧紧拉着他的衣角,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霍彦眯着眼睛回忆道:“我哥那时候差不多九岁吧,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沮丧的神情。消沉地垂着眼,说他觉得好累。他不想当暗黑高阶雄虫。”
“我说我想跟他换,我想当暗黑高阶雄虫,他又不同意。”
时璇不解:“为什么?”
霍彦挑了挑眉,露出有哥哥罩着的得意神态,“我哥不想我受累。他的原话是:彦,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身上的枷锁也就越多。看似光鲜的背后,是与之成正比的付出,我不想你的生命被禁锢。若非要承担,还是让我来好了。”
累加到霍司身上的期望和仰慕,是一座无形的监牢。
他的罪名是——强大。
他是天生的强者。大家都仰仗他,崇拜他。以他为榜样。他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着千千万万的臣民,他肩上的责任,不允许他出错。
在这样耀眼强盛的光环下,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苦不苦。
也没有谁记得,他也是血肉之躯,并非刀枪不入,不死不灭。
时璇低下头,不再作声。
“那是我迄今为止,唯一一次听到我哥说累。”霍彦打趣道,“在此之前,我以为他是永动机,冰冷得没有任何生命体的痕迹。”
跟大多数孩童一样,贯穿霍司和霍彦童年信仰的,是他们那位举世无双,威名赫赫的元帅雄父。
霍彦说,“我们的雄父,没有教过我们什么是爱。他只教会我们如何厮杀,如何掌控,如何去赢,如何挺直脊背,不趴下。”
“他不准我和我哥哭,说是懦夫行为。”
“我做不到,我哥可以。”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霍彦俊眉深蹙,沉默了好一阵。
一阵低沉的叹息后,霍彦话锋一转,决定说点儿其他的事。
他告诉时璇,“我们的雌父和雄父之间没有爱,他们也不懂什么是爱。”
“婚姻于他们来说,只是家族联姻的政治产物,他们是名利场上,旗鼓相当的合作伙伴。相互扶持,又互相制肘。”
“所以…我哥其实不太懂该如何爱你。再给他一个机会,或者……你教教他。他聪明,教起来应该不费劲。”
霍彦突然看向时璇,目光带着晦暗难懂的情绪,他对时璇说:“我哥对你已经很克制了。换做是我,早在认出你的时候,就会把你关起来。”
-
时璇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枕头上还湿着一大片。
窗外红霞高坠,已经是傍晚。
他起床后,陪时小遇说了会儿话就到了晚饭时间。
时小遇胃口明显不佳,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喝汤,看起来像是在表演给时璇看,其实根本连一口都不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