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202)
她根本对抗不过这世道,莫如共沉沦。她好累,想认命了,她已经是第二次活了。
既然琅琊王氏生养了她,她索性将全部奉献给王氏,使门第千年不朽。
她为了家族嫁给郎灵寂,郎灵寂想怎样就怎样了。
王姮姬说罢这句,对着微服出巡的皇帝深深一躬身,随即叫人关闭大门。
司马淮站在原地,久久没缓过神来。
失落之后,是滔天的恨意,恨王姮姬,恨郎灵寂,恨分他君权的琅琊王氏,更恨“王与马共天下”的政治格局。
甚至恨自己命运不济,自他往上哪一朝哪一代有权臣摆布皇帝如此之甚者?
曹魏侵吞了汉室,司马氏又侵吞了曹魏,如今琅琊王氏功高震主,怕是马上要将司马氏取而代之了。
而他,空有皇帝之尊而无皇帝之权。
司马淮转身从王家离开,萧瑟的秋风裹挟着枯黄的树叶一阵阵吹过,剐进人的骨髓里,飘来刺骨的寒意。
得王姮姬亲口拒绝,他的心彻底死了。过往那些夜晚交缠旖旎的迷梦,被这肃杀的秋风吹散,彻底清醒。
既然如此,他对王家没有什么好心慈手软的了,便彻底撕破脸吧。
·
王姮姬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与司马淮分说明白,割断干净。过程很顺利,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司马淮亦没过分纠缠。
她回到闺房时十分疲惫,就这么一炷香时间,沧桑得仿佛过了好几年。
郎灵寂依旧在桌边小憩,时间太短,他的姿势都没怎么变。
博山炉中袅袅白烟飘成海上仙山的模样,安息的氛围,飘入鼻窦,抚慰着躁动。
“办好了?”
王姮姬点头。
“你叫我说的,我都说了。”
郎灵寂朝她伸手做邀请姿势,王姮姬顿了顿,挪过去坐到他怀中,衣衫挨蹭,静静靠在他肩膀上。
多年相处以来他们已经很有默契了,彼此都动作不必明说便意会。
“这样很好,”他道,“双方各退一步。”
王姮姬怔忡道:“陛下方才情绪很激动,未必愿意息事宁人,各退一步。”
郎灵寂道:“那也没办法,我总不能为了讨好君王把你拱手奉上。只能劝陛下熄灭对你的逾矩心思,饶恕我们。”
王姮姬埋在他怀中没再言语了,在这片肃森的宅院高墙中,她只被他囚禁。
让痛苦减弱的方式,唯有与他建立骨肉亲情的强度,熄灭妄念,接受现实。
“你怎样才能放过我。”
明知,威胁她的根本不是皇帝。
这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但她每每清醒时还是要问。
郎灵寂守护着她的孤独,拨去她额前的碎发,“我不能放开你,姮姮。”
事到如今他们的结合已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了,代表了门阀的命运。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情蛊使他们紧密相见,胜似骨肉。
拒绝了司马淮,便除去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刺。今后无论遭遇多大的风雨波折,他们对彼此都将无任何疑虑与畏惧。
还是那句话,他当然允许并支持她的自由,陪她骑马,出入建康,一同社交……甚至承认她内心曾有过别的男人,但她人必须在他身边,这是底线。
窗栅前,王姮姬神色萧索,郎灵寂为吻吻她的头,夫妻二人相互依偎着。
暮色降临,室中景物浸入黑暗,轮廓逐渐模糊不清了。
从外表看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她和他却分别代表了天下最强的两股力量——门阀豪门与中枢重臣。
门阀与皇室共治的时代已经结束,君臣之争愈演愈烈,总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角落处的铜壶滴漏坠下一颗细微的水珠,静谧得几乎听不见声音;外界千里之外一轮磅礴恢弘的硕大落日正冉冉下沉,以排山倒海的架势将万物染红。
时代的大幕即将缓缓拉开。
第089章 平凡
秋夜, 镰刀形的月亮在高空散发着朦胧的清辉,地面一枝枝黑色萧条树木枝桠随风浪动,彼此交叉乱撞着。
暗帏内, 壁灯皆熄, 又沉又寒。
郎灵寂屈膝入榻,逼近寸许。
王姮姬衣裳褪到臂弯,袒露洁白的颈相, 后缩着,眼睛无意识畏怯的神色。
他捉住她, 将她的两只雪润细腕缚在头顶, 随即打开她, 强势的施为。
王姮姬被沉重的呼吸裹挟,似有恍惚,丧失意识似地任他摆布。
秋风吹得流烟纱幔一阵阵鼓荡,在这凉爽而不寒冷的月色里, 宁谧,安稳, 万籁俱寂, 荡涤了夏日里黏腻的燥热之意,任何事做来都富有美感。
黑暗之中,她能依靠的唯有他,顺着他的节奏, 紧紧追随着。他亦顾忌她的感受, 不温不火, 不快不慢, 恰如春雨润物,一场令彼此双方都愉快的房事。
良久, 方云销雨霁。
王姮姬洗过之后闷闷归卧,刚要盖被睡下,身子复又被郎灵寂拥住。
他意犹未尽,覆了她的唇舌,细微的痛意交织,缠绵悱恻却不容拒绝。
王姮姬低嘤唔了声,勉强配合他,流露一些些生涩,外热内冷。
以前二人完事后便分开,如今变了,前摇长后缀更长,正事办完后仍要缠绵好一会儿,多数时候是他主动要求的,之后同塌而眠,并不分房就寝。
郎灵寂餍足了,才揉着她的脑袋微微笑道:“很晚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