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243)
昔日结义兄弟,今日却将利剑对准彼此的咽喉,诺言统统都作废了。文砚之以死求他保护王姮姬,他反而要抄斩琅琊王氏,无颜在九泉之下面对文砚之。
琅琊王氏缠扯太多,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满门诛杀实在风险太大。
因为九品官人法的废黜,所有士族组成一个利益联合体。王家既坠,其他士族不会袖手旁观,届时天底下所有的士族一块反抗皇权,场面太恐怖了。
司马淮方要委婉驳回孙寿,司马玖以皇太弟的身份凑近耳边,劝谏道:“陛下,诛杀了琅琊王氏和郎灵寂,王姮姬囚于宫闱之中,不就由陛下您一人享用了吗?”
家族灭亡,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漂零无依,唯有在深宫中任由摆布。她现在所倚恃者不过是她丈夫,失了这层庇护,旁人可随意逼迫索求于她。
“有郎灵寂在,她的心永远归顺不了陛下,永远惦记她前任丈夫。”
司马玖的话像恶魔一样勾起人的阴暗面,司马淮多日来没碰过王姮姬,她的确还惦记着前夫,被前夫所操纵。
唯有杀了琅琊王氏满门,使皇帝变成王姮姬唯一的依靠,她才能彻底死心塌地做一个普通嫔妃侍奉君王。
司马淮浮现欲念炙热的光。
岑道风素来与司马玖不睦,看出司马玖是个四处挑拨离间的卑鄙小人,乱弹琴,怎能在未开战之际尽诛琅琊王氏满门?此举非但遏制不了王戢,反而会彻底激怒王戢,使皇家沦落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立即跪下驳斥道:“陛下慎重!似琅琊王氏这等百年大家族自有天道气数,当年南渡时有高人曾说‘淮水尽王氏绝’,如今淮水汤汤不绝,王家正如日中天,怎能草率地诛杀王氏满门?”
并非他替反臣说话,这次的株连实在牵扯太大。王氏在朝高官数不胜数,几乎占据半壁江山,与琅琊王氏宣战就是与普天下所有士族宣战。
这些人垄断了朝廷三品以上的高官之位,财富,土地,河流,矿脉,书籍,教育,医疗,军事……盲目与士族开展,只会落得个以卵击石的结局。
可惜司马淮脑子并不清醒,炙热发烫,只记得方才司马玖说的“除掉郎灵寂,囚王姮姬一人于深宫”的话。
不诛琅琊王氏,王姮姬确实永远有依仗,他也永远被权臣所逼,当个傀儡皇帝,半死不活地度过这一生。
他涌动着无比的野心和欲望,这样的皇帝做得实在太难受,他不要变成行尸走肉,他要掌握实权!
他要真正得到王姮姬。
司马淮似下定了决心,沉声开口,
“便以谋逆罪,诛杀琅琊王氏满门。”
王戢和王瑜征战在外,王家留在建康的都是一些文臣和纨绔子弟,这些人平日混吃等死,哪有什么真正的自救本领,所倚仗者无非是郎灵寂。
但郎灵寂本身也是文臣出身,没有带兵之权,硬碰硬撞上了司马玖的禁卫军,束手待擒,别说罩着琅琊王氏了。
前几日抄检王家,轻轻松松就捉到了郎灵寂,镣铐加身押入大牢,斯人无半分还手之力。
若非王姮姬用自己作为条件交换,饶恕她夫君一条性命,司马淮根本不会宽赦郎灵寂,郎灵寂会在牢里被关一辈子。
这么看来,诛杀王家并非什么难事。
司马淮思忖再三,决定这件事先瞒着深宫中的王姮姬,待王家树倒猢狲散时再良言相劝,软磨硬泡拥她入怀……
·
江州。
王戢等了良久,没等到建康城那边的皇帝吐露退让之意。
三个条件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皇帝铁了心打压王氏,建康传来谣言,皇帝要诛杀他琅琊王氏满门。
建康只有雪堂孤身一人在撑着,能否护得满门周全,逃离皇帝杀戮的魔爪?
王戢遂在江州正式起兵,以清君侧的名义挥师东下,剑指建康。
掀翻建康朝廷。
第110章 臣妇
王戢在江州起兵, 挥师东下,剑指建康。
郎灵寂之前曾了为王戢写过一厚达三十三大页的战术,巨细靡遗记载了各类战略布局和突发情况, 通篇强调:起义可以, 但要速战速决。
王戢依言行事,持秘籍在手,步步坚守原则, 很快,毗邻江州的长江数镇便失守了, 沦为琅琊王氏的地盘。
大军所向披靡, 势如破竹, 雷霆万钧的攻势犹如洪水爆发,碾压敌人犹如飞尘,排山倒海之势。
……
建康城。
王戢起兵,百僚震肃。
以往也有朝臣同室操戈之事, 但对战双方的实力大抵持平,从未有过王戢这种毁灭压倒式的优势, 大军所过之处摧枯拉朽一般。
皇室屡屡战败, 操控的疆域缩小,一场弥漫山野的狂风狂飙至建康城。
大军临城之下,天空阴沉沉的布满了铅云,金陵王气黯然收, 朝野上下被一股极大的死感笼罩。
琅琊王氏, 谋逆篡反。
王姮姬被困在建章宫一间隐蔽的侧殿内, 虽耳目不灵通, 也知晓二哥在江州起兵,即将杀上建康。
兴兵朝廷无论用什么借口都会落下大逆不道的罪名, 引起皇帝和宗室的忌惮。二哥素来性如烈火,身畔又没郎灵寂辅弼,此番不一定能化险为夷。
生死存亡迫在眼前。
她和公主同样作为人质待在宫中的,被严格限制出宫,连踏出建章宫的大门都需要皇帝点头答应。
司马淮生性多疑,知她心系琅琊王氏,派禁卫军层层叠叠保护,隔绝了她与外界接触的丝毫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