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271)
她将行囊收拾得七七八八,春日融融,裴锈正和王戢等人在后花园。
王戢一见到她便劈头盖脸责问:“九妹,你要去北方裴家看外祖母?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二哥。”
裴锈面前摊着一张路线舆图,显然是裴锈将出行计划告诉王戢的。
带走人家的女儿总要先告知清楚人家的家人,免得又被误会拐带绑架。
王姮姬赔笑道:“二哥前几日忙于照料公主和烨儿,现在知道也不晚。”
王戢责怪:“你要去三个月这么久,家中诸事如何是好?难不成你真把爹爹传下来的家主之位让给雪堂坐?”
王姮姬嗯了声:“他做挺好的,他会一直保证琅琊王氏禄位的。我和他商量好了。”
王戢摇摇头叹息 ,姮姮也太草率了。所幸雪堂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自己日后征战在外,雪堂能在内执掌家主大权,王家倒可以平稳维持下去。
“二哥真拿你没办法。”
裴锈招呼王姮姬过来,详细商量一下出行路线,计划走水路。北方是匈奴和羯族的地盘,盗贼蜂出,水路比走陆路安全得多。而且春日冰雪消融,河流水量充沛,行船比马车快了数倍。
“表妹以为如何?”
王姮姬认真听了半天,“表哥经常南北往来,经验丰富,我听表哥的。”
裴锈听她话语隐藏的夸赞之意,脸色微红:“表妹谬赞了,只要表妹不晕船一切我皆帮你规划好。”
王戢随之瞧了眼路线图,暗哼,岂有此理,王姮姬竟跟逃难似地逃离本族。
王姮姬拿出携带物品的清单给裴锈看,问他还有什么遗漏的。
裴锈惊讶,“带这么多东西,表妹是准备搬家不回来了?"
这话似触及了某种禁忌,王姮姬忙解释道:“不是,毕竟很久没去过北方了,水土不服,多带总比少带好。”
裴锈掩唇而笑:“放心,我河东裴氏也是名门望族,诸物齐全,还有很多你们建康吃不到的独特物产,你什么都不用带。祖母至今为你保留着闺房,时时派人打扫,干净又温馨,你直接入住便好。”
王姮姬亦微露笑颜,舆图上连成的短短直线,舟车却有五六日路程。探望外祖母,重游孝友村,三个月自由自在的时光,便是回来立刻死掉也不枉了。
春水荡漾,茜红的桃花大片大片地盛放,掉落的花瓣撒在小湖中,湖水倒影着朱色的雕梁画柱,亭台楼阁,景色温柔而和暖,生机勃勃代表希望的阳春三月,人世间也充满了希望。
王姮姬倚在树下在木板画画,遐想孝友村如今的模样,她很小很小时候喝过那里一口井水,不知水井如今还在不在。
桃瓣轻柔飘洒在她肩头,一部分落在了画笔之间,便蘸着颜料将桃花涂抹在宣纸上。她要将这幅画描绘琅琊王氏的美景的画一同带走,叫北方的外祖母也看看建康春色和秀气的秦淮河。
天空云淡风轻,白云绵软流动,幻化成飞马、大树、蘑菇的样子。春风淰淰,日子如水般流动,岁月安宁静好。
王家人都知道主母要往北方小住了,里里外外帮忙打点行囊和马车。
她的哥哥们知她要离开三个月之久,争先恐后送些体贴的小玩意儿,亲热话说个不停。
王戢刀子嘴豆腐心,表面虽不愿她跟裴锈去那么远的地方,私底下还是塞了她钞票纸以及一队精兵随行护送安全。
一切准备就绪,唯有一个人从始至终沉默着,半点动静也无。
那个人的沉默才最令人恐怖。
冯嬷嬷愁眉:“小姐,您要离开这么久姑爷心里难受,这几日姑爷都没用什么饭菜,总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王姮姬迟疑:“他不愿意会直说的吧,他又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冯嬷嬷劝道:“老奴知道小姐和姑爷素有嫌隙,但姑爷毕竟对您有情。他不忍拂您心愿,独自将酸楚承受下来。”
王姮姬担心节外生枝,唯恐临行了郎灵寂又反悔,便托人给郎灵寂带话说自己身体不适,这几日无法同房。
郎灵寂那边很快答应了,他刚刚重回中书监之位,也有极多的公事要处理。
王姮姬又忐忑不安等了两日,没等到郎灵寂把传家戒指和家主印玺退回来。
她这才稍稍放心。
——郎灵寂多半默认了这场交易,否则裴锈和王家下人这样大张旗鼓地准备出行船只和行囊,他会不知道?
冯嬷嬷道:“小姐也别把姑爷想得太坏了,除了和离,他在大事上素来是尊重您的选择,尊重咱们琅琊王氏的。”
桃枝提到:“之前您入宫姑爷就是一个人独守空闺,下面人给他塞了多少女人他都拒绝了。他好不容易与您重逢又要分离三个月,搁谁都得难受一阵子。”
王姮姬惴惴不安,一面畅享与裴锈去北方后的未来,一面担忧眼下。
她还差最重要的东西没得到,情蛊的解药。
没有解药她如何走?
裴锈的大船蓄势待发,启航那日,裴锈先领着她上去转了一圈,宽阔舒服,河风涨满风帆,能将沿途景色一览无余,船体两侧设有巡逻兵不怕遭遇河匪。
王姮姬披着斗篷亭亭站在码头上,冯嬷嬷等人将细软依次搬上了船舱。
几只轻巧灵活的白鸥盘旋飞舞,绕着王姮姬,河面清凉的风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