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47)
此时他方知琅琊王氏的人脉,盘根错节,绝不是普通暴发户可比的。
王氏的每一寸,他都极不适应。
王姮姬伏在他耳边悄声,透着安慰和鼓励,“文兄你若是不喜欢可以先回屋里去,这里有我和爹爹应付。”
两人咫尺之距,她吐气如兰,珠唇几乎触上。文砚之呼吸窒滞,嗓子发紧,立即摇头:“不,我和郑兄在一起吧。”
王姮姬莫名笑,“早跟你说了别叫郑兄,你怎么还是这样。”
文砚之这才捏捏她软糯的手,沉声道:“蘅妹。”
……
热闹之外。
郎灵寂一个人在幕后。
他们相亲相爱,他们签订婚书,他们甜蜜与共,他们共挽鹿车,他们眉目传情,他们羞涩娇羞。
普天之下的欢喜都聚集在了王家,未婚的新郎和新郎犹如罩了一层金粉,光鲜亮丽,接受高朋好友的溢美之词。
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他拥有的一切一夕之间被无情地撕碎了,谨慎布局经营的人生猝然碎成满地渣滓,碾压成泥。
又隐隐觉得,不该如此,不该如此,绝不该如此,本来一切好端端的。
这人间怎么了?
好一个她爱文砚之,她只爱文砚之。
他冷笑。
她懂爱吗?
从前不也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
第025章 温情
王家有喜, 王姮姬和文砚之定情之后,常待在一块,形影不离。
她和他喜欢在藏书阁古朴的书房里呆上一下午, 研究药方, 研究孤本,同时也研究些西洋新奇别致的小玩意。
年轻人志趣相投,不愁没有共同语言, 哪怕一块木头都能玩得不亦说乎。
春天里东风正好,他们在藏书阁下的梅林里放风筝, 累了便就地坐下酿梅花酒, 喝不了的挖坑埋进土里, 待两个月后的盛夏再取出来冰渗渗的,又甜又爽。
梅林荫凉下,文砚之盘膝而坐对着一朵梅花发呆,王姮姬悄悄捂住他的眼睛, 他笑着扯下来,“蘅妹……”
王姮姬道:“看什么呢?”
文砚之指着梅花的花蕊和花瓣, 出神地说:“梅花冰清玉洁, 花瓣形状更是优美,如果在大婚时你的凤冠融入一些些梅花图样,更衬花容悦色。”
王姮姬嫣然一笑,傻瓜, 凤冠那样精细的物件是半年前就打造好的, 哪里需要他费心琢磨。
“嗯, 文兄镶几片梅花在新郎官的帽子上, 无伤大雅。”
文砚之茫然,“那成什么样子, 好看么?蘅妹你耍我。”
“好看啊,”王姮姬说着摘了朵梅花插在他鬓间,捧过他细皮嫩肉的脸蛋来细细端详,“多看啊,多俊俏的新郎官。”
文砚之气息滞了滞,后知后觉她在调戏自己。对于从小到大连姑娘的脸都不敢直视的他来说,心脏砰砰狂跳到极速,血液逆流,俨然忘记了呼吸。
“蘅妹……”
她的唇珠微动,一触即吻。呼吸交织间文砚之脑子有些断片,恍恍惚惚意识到了她的意思,却不敢吻她。
许久什么没发生。
他本能地侧过了头,避掉这一吻。
王姮姬尴尬地直起身子,自顾自拂去一身梅花残瓣。
文砚之暗暗吸了几口气,他无法吻她。说实话他对她是爱戴,保护,往深了说还有些……敬畏。
王氏门高非偶,王家除了她之外每个人都高高在上,掌一方生杀大权,让人情不自禁滋生对抗的情绪。
他自从跟着老师陈辅开蒙以来,追求的是铲平门阀,为天下寒门谋福祉。
如今,他却自己加入门阀为赘婿。
为什么郑蘅偏偏出身于豪门呢?
如果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贫门女孩,他二人举案齐眉,共挽鹿车,男耕女织,平淡的生活多么美好。
可惜她是高高在上的王九妹,整个琅琊王氏的核心,身份遥不可及。
文砚之埋头,“对不起蘅妹。”
王姮姬打断,“没事。”
是她太莽撞了。
他是个蕴藉儒雅的读书人,脸皮薄。
文砚之轻捏她裙带,算是隐晦地道歉。王姮姬反过来捏捏他的手,告诉他不必介怀。
许多时候,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走吧,地上凉。”文砚之十分难为情,主动邀请王姮姬酿酒,“我给你酿酒赔罪,酸酸甜甜的。”
之前研制的捻蛊药方剩最后一味药,文砚之苦思冥想数日,仍毫无进展。
此药关乎能否彻底驱除王姮姬体内的情蛊,至关重要。
文砚之甚是焦虑,担心情蛊会白白损耗气血,给人的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王姮姬没那么心重,左右现下毒素驱逐个七七八八,自我感觉良好,劝文砚之也出门走走,散散心,走访走访民间药师,没准水到渠成了。
“文兄,我真的已经好了,剩余那点微不足道的毒素完全不影响了。”
文砚初望向天空,有几分文人骚客的惆怅,“不行。太尉叮嘱我必须完全治好你的病,才能与你结为夫妻,而我迟迟找不出来药方。”
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体内种着别人的情蛊,感觉怪怪的。
情蛊的控制能力他清楚得很,蘅妹绝不能再和那人死灰复燃。
“蘅妹你放心,我这几日捋出了一些头绪,彻底破解此毒是迟早的事。”
王姮姬自然相信他的医术,论起博通坟典的做学问精神,恐怕世间无出其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