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欺(57)
司马淮微疑,“蘅妹的情蛊不是已撵清了吗?”
文砚之道:“是撵清了。但微臣仍想留给陛下一份,日后万一我朝百姓有遭蛊害者,可以以此方治病。”
司马淮迟疑片刻,接了。
蛊毒是一种很生僻的毒物,除了王家女儿外没听说别人中。不过,留在宫里当个底方也是好的。
“朕知道了。文卿博爱。”
文砚之切切叮咛道:“此事绝密。”
司马淮道:“一个药方而已,也要绝密吗?”
文砚之坚定地点点头。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但隐隐的第六感告诉他,绝密,一定得绝密。
否则,不好的事就会发生。
·
拜别陛下,文砚之失魂落魄地回了王家,脚底绵软,恍惚惚地仿佛踩在云端。
放弃仕途这件事,陛下不知则已,一旦知道,平静日子到头了,他和蘅妹短暂的幸福像偷来的。
陛下要他背叛对王太尉的承诺,入朝为官,趁热打铁再给琅琊王氏一记沉重打击,彻底肃清门阀当政的局面。
他心中万般纠结,一旦这么做,彻底和蘅妹走上陌路。
王姮姬正在房檐下和桃枝等人制梅花香,闻文砚之归来,“去哪了?”
文砚之勉强笑笑,从心底里发虚,“没事,随意到镇上书局出去走走。”
王姮姬洗去满手的梅花瓣,好奇地道:“还有什么书是王氏藏书阁没有的,文兄也给我看看,我定给你补齐全。”
一缕青丝滑了下来,映衬她窈窕秀丽的面容,人如梅花,比梅花更美。
文砚之痴了,本能地上前帮她将青丝别到而后。手指触摸在她柔腻的肌肤上,激起颤意,似心底漾起了圈圈涟漪,留恋着久久不愿放下。
王姮姬抬首,眼波流转,“今日为何……”
文砚之怔怔道:“没事,就是想帮蘅妹拢头发,这辈子每日都帮你。”
王姮姬柔然一笑,“当然了。”
他们很快就要成婚了,日后他日日都可以帮她拢头。
“蘅妹,你真好。”他喉咙里带着几分酸,“能伴在你身边,便是当一朵安静不会说话的梅花,亦是极致快乐。”
王姮姬讶然,他这是在说情话吗?
他生性清白腼腆,从未说过情话。
“文兄也好,我很愿意伴在你身边。”
文砚之怦然,欢喜中夹杂着悲哀,温醇的嗓音淡淡的愁意,“哪怕我背叛了你?”
“什么?”
文砚之喉咙干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一截子话全部咽了下去,“……没事。我读书有些入迷了。蘅妹,可以……可以抱抱你吗?”
声细如蚊有些结巴,这是个他从未提出过的请求。
王姮姬懵懂,任他拥抱。
直觉告诉她今日文砚之不太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他今天犹豫迟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模模糊糊仿佛生离死别一般。
“今天到底怎么了?”
她在耳边问。
文砚之沉溺地将头埋在她清香的头发间,湿了眼角,久久不愿抬起。
或许,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她了。
他即将为了责任,踏上一条不归路。
但他不是蓄意背叛她的,绝不是。
他……爱慕她。
蘅妹……
蘅妹……
他在心底啜泣,蘅妹。
为什么你是豪门的女儿?
天生和他做了敌人。
第029章 一吻
五月末, 王氏老家主王章再度病入膏肓,卧床不起。
王家子弟轮流侍疾,王戢、王瑜、王潇等后一辈中优秀子弟也来到父亲床前, 悲伤之余, 亦等待接任下一任家主。
王姮姬闭门不出,着了魔似地整日整日地泡在医书中,医书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 与众御医议事,竭尽全力找出延长父亲衰老身体的房门。
她疯了一般挽救父亲的性命, 甚至去寺庙求佛, 希望以自己的寿命换取父亲寿命, 然无济于事。
冯嬷嬷和桃枝桃干几个直要落泪,小姐是真心爱父亲啊,她自己生病时都不见这般对自己上心过。
大婚在即,王家半点喜气也无。
……
于此同时, 朝中发生了一件大变故。
陛下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提拔了一位新的太常博士, 专司官员选拔、考试、改革之事, 监察百官。
据说这位太常博士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儒家法家双修。此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不隶属于任何机构, 直接听命于皇帝。
因他的建议, 陛下发动了改革, 彻底废除九品官人法,以后凡当官者须得通过朝廷一年一度组织的考试。
同时, 这位神秘的新太常博士还让陛下一改王章执政时的“无为而治”,改用法家的“刻碎执政”——即定下各种琐碎严苛的法令,事情无论大小,皇帝皆要过目。
皇帝变成了唯一的决策人。
此改革一出,群臣顿时炸锅,议声如沸。
别的不提光考试一项便使世家子弟无法白白拾官,刻碎之政更将权力完完全全收拢到了皇帝手中。
长久以来,陛下一直温吞痴傻,与世家大族维持着共治的局面。随着这位新太常博士一到,这种局面好像被打碎了。
世家大族和皇帝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首先世家进行了反制,考试一连数次无人应考,连鬼影都无的考场,空余一张张精心编纂的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