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这么当宠妃的?(190)+番外
里头分明倒映的是这一池碧水。
眉锋与眼尾却是锋利的弧度,似能轻易割断人的喉咙。
他轻轻捧住她的脸,低下视线与她相对,望进她眸中,“盈盈,你知道的,我在这世间就只有一个你。”
他亲缘薄浅,如今的亲生骨肉,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甚至会因为长安与她长的太过相像而下意识心软,无法严厉斥责。
“我此生杀业滔天,罪孽深重,死后魂到不了梁父山,魄也去不了蒿里山。”他喉头似乎滚了滚,声息隐隐发颤,“你若不要我,百年之后便是孤魂野鬼,无处可去。”
幕纱滑落到水中,被打湿一角,尚芙蕖怔怔看着他。
相似的话他从前也说过,只是从未这般认真过,近乎撕露出一角偏执。
陆怀低低诱哄道,“往后要是我先走,就在下面等你,你先走的话,那我便直接去找你……再让几个孩子将我们骨灰烧作一起,放在同一个棺里……”
“青天白日的胡说八道!”
哗啦,裙角带着水珠扬起,尚芙蕖用力推他一把。
后背都起了层白毛汗。
她恨恨从旁边摸出一坛见底的葡萄酒,说道,“这还没出宫过上呢,就喝上了!”
事实上是自己兴冲冲带的。
走到回廊,终于渐渐冷静下来了。
尚芙蕖心里清楚。陆怀千杯不醉,酒量极好。先前自己已经吃过亏,上过当了,自然也知道仅仅一坛子酒,是根本不可能将这人灌醉的。
他说的那些,恐怕都是真心话。
先帝作为荒唐的上位者,教导出来的储君骨子里注定不可能正常。只是陆怀将这一面掩藏的极好。
他就像那块洁白无瑕的镇国玉玺,端端正正地摆在高台上,瞧不出任何问题。只有走的近了,才会发现内里布满裂痕。外表温润,触手却凉的彻骨。
看似被捧着供着,实则一摔即碎。活人一生被物化,最为可悲。
而这份多年不曾有的心理依托,在得到之后表现出远超意料的在乎。即便是死了,也想骨灰与她融在一处。
尚芙蕖在廊下站了一会儿。
日傍西山,平复好咚咚直跳的心脏后,转头又折了回去。
这次,陆怀已经不在绿蕖池中了,只立在岸边,袖袍被风吹的鼓起,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寞。
心疼男人倒大霉……她最后还是步上这条不归路。
“罗家那群人,陛下打算怎么处理?”为了掩饰自己的去而又返,尚芙蕖装作提正事,“留又留不得,送又送不走。”
毕竟是陆扬血脉相连的至亲。
在没有重罪的情况下,她实在不知道要往哪下手。
“怎会送不走,刀刃并不一定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杀人。”
陆怀朝她伸手,拉着她缓缓到另一边的江上去,这里没有莲叶莲花,只水清如碧,与天相接,正逢余霞成绮,一半被染红生艳,“等这次回去,你便知道了。”
连宋家他都能斩草除根,更何况区区一个罗家?
尚芙蕖本来还纳闷,怎么领自己到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江上看风景?
但等月出西山繁星相送,清澈如镜的水面倒映出星月交辉,银河垂落。天上人间一时分不清时,便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她有些遗憾道,“可惜春时已过,街上没有几个卖纸鸢的,不然这样的景,放纸鸢最好看了。”
“我给你扎。”陆怀温声,“行宫里正好有绢纸和竹条,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尚芙蕖略有讶异,“你还会这个?”
“不会。”他说的理直气壮,“现学现卖。”
第171章 会凫水吗】
出乎意料的。
他扎的纸鸢又精致又结实,半点儿也看不出是现学现卖第一次做。
而且因为自身的严谨性格,就连竹条骨架上缠线都是整整齐齐的,比外头卖的还要多缠好几圈。
颜料干了以后,尚芙蕖拿着那只飞鸢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啧啧称奇,“往后咱俩隐姓埋名,出宫过日子也不用担心被饿死了。”他这手巧的让人歆羡。
陆怀道:“你若是喜欢,往后年年给你扎。”一个纸鸢,再小不过的事了。
他伸手要去理她被江风吹乱的鬓发,但还没触到,那只颤珠蝴蝶忽地就扑朔着翅膀,坠入水中。
尚芙蕖还没反应过来,身旁之人已经没了身影。
“陆子昭?”
会凫水吗他?
她扒拉在边沿,有些紧张地往下张望。
这水可不浅,又是晚上,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波光粼粼的星与月。正犹豫要不要亲自下去捞人时……
那一江星月骤然被搅散,尚芙蕖被高大身影拥着向后仰去,鸦青色的鬓发散开,露出有如莲花纤细的脖颈。
年轻的帝王一手撑在她身侧,不紧不慢地拢了拢她的发,却没有要归还簪子的意思,“叫我什么?”
对方眼中似有笑意。
月色溶溶,有水珠顺着他线条明晰的下颌,滴落于她眉睫,如檐下的细密雨丝。尚芙蕖眼前一片水涔涔,不自觉攥紧对方衣角,“陆子昭……”
他的字,她只从太后口中听到过。
却从来没有叫过。
男人漆黑深邃的瞳孔缩成一线,是兴奋的表现。
被她叫名字,他会兴奋。这是一个十分古怪的点。
陆怀低下脸,两人相近不过一指。
灼热的气息拂面,尚芙蕖一动也不敢动,只听着对方轻声耳语,“盈盈,你前些天夜里说了梦话,嘟囔着什么清纯书生、豪爽侠客、狐狸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