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欢平静地细数，每说一件事，语速会慢一些，不愿意说尽般。

秦肖肖弱弱道：“你之前让我滚的时候，想的不就是我爱你就好，在不在一起无所谓。”

“那是那时候，你后来接受我跑来找我，姐姐，是你把人心惯得贪婪，我不想离开你。”

还成她的错么？

秦肖肖沉默一阵，重申：“我不是不接受你，我是不接受目前这种生活情态。而我们没有能力改变。”

她反问：“只要我呆在你身边，你就会快乐么？”

风声寂静，天光笼罩下的竹林如梦如幻。

曲欢沉默良久，悲欢敛尽：“姐姐，我感受不到诸如快乐的情绪。我没有情魄，处理事情所需的情绪来自于记忆里，靠模仿和假装。你是因为这个要离开我么？”

秦肖肖更心酸了，曲欢的情魄正在她身上流淌。

“如果我离开你，你会感到悲伤么？”

“我会感觉缺了一块，再也补不全。你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安心。”

秦肖肖好心疼曲欢，可是她更心疼她自己，“我如果离开你，也会觉得缺了一块，可我同你的回忆是快乐的，同你此刻待在一起是痛苦的。”

曲欢望着竹林，无话可答。

秦肖肖又问：“他们能对如今的你造成威胁么？”

曲欢摇头，“我能对他们造成威胁。”

“如果我离开你——”

“如果姐姐离开我，我会杀掉每一个来找我的人。”

秦肖肖指甲陷进肉里，语气骤然严厉：“你说你没有逼迫我留下，这不是逼迫么？”

“你又一定非要管他们么？”曲欢回过脸，脸上没有表情，“姐姐，我不是逼迫，是陈述事实，生灵皆会对来敌应激，我亦是。蝇虫若一直追着姐姐叮咬，姐姐会拍死蝇虫么？何况他们有些不是蝇虫，是可以从我身上撕下血肉的猛兽，他们招惹我，我要一直躲么？”

曲欢顿了顿，“我想要姐姐留下是因为真心实意，而不是为了他们这些人。”

秦肖肖不说话。她为自己的不开心可以和曲欢提分手，但为了其他人的生命不能离开曲欢。

“我明白了，”曲欢说，“十年，不，一年，一年后我掌握好这股力量，到时候我们和离，姐姐不会再受我的牵制。”

秦肖肖猝然抬脸。

曲欢眸子温和，牵住她的手，“这样，姐姐可以开心一些么？”

秦肖肖呆呆的，颅内波涛汹涌。

天啊，她都干了什么！她睡了个午觉就和曲欢说离婚！曲欢竟然同意了！曲欢怎么会同意？和曲欢分开她该怎么办，曲欢又怎么办？快收回这句话啊！快收回！告诉曲欢她只是随口一说，不作数的！

秦肖肖嘴唇翕动，什么都没说。心音悄悄地说：好好享受最后一年，痛苦就解脱了。

秦肖肖不让曲欢跟着，自己踏入竹林，漫无目的地走动。

曲欢真的妨碍她了么？在没有曲欢的时候，她有现在开心么？为什么能同甘不能共苦，她要为了自己，抛弃小魔物么？

曲欢会怎么样？曲欢掌握了魔神之力，要么被魔神取代，要么被众神围攻，他会死掉。

曲欢一年后会死掉，她丧偶，所以他们会和离。

秦肖肖扶着竹子慢慢蹲下，死死捂着脸，大张着嘴，无声地嚎哭，哭不出一滴眼泪。

她可真是个自私的人啊。

日落后她才回到竹屋，没在院门口望见等她回家的人，忽然惊惶：曲欢不会离开了吧？

她急忙推门去找，屋里找了一圈不见人影，愣在屋中央，泪水转瞬蓄满眼眶。

“哇”的一声，她大声嚎哭。哭到晨光照到身上，没有等到幻想中的人，曲欢真的走了。

秦肖肖失魂落魄多日，锁了小院，提起心力走出竹林，天地广阔，不知去往哪里。随意挑了方向，一直向北走。她打算先寻银希，再随银希一行人一同找曲欢。凭她自己，她将曲欢惹恼了，也许曲欢再也不会见她了。

途径一座偏远的小城，进一家朴素的客栈住宿，大堂里赫然坐着三五个修士，吃饭谈论着什么。秦肖肖路过，他们朝她招手：“道友，你也是下界来找魔头么？”

秦肖肖到桌边坐下，抬头见对面人隐隐眼熟。

一身紫黑色劲装的姑娘大碗喝酒，大块啃鸭腿，并不看她。

她旁边的少年介绍：“道友，这是我师姐崔月安，我是朱吾意，我们是吴山派弟子。”

秦肖肖点头致意，“衡赪宗，苏……肖肖。”

崔月安听见宗派名抬起头，目光在秦肖肖脸上看了一圈，又低回脸继续啃腿。

朱吾意走到秦肖肖旁边，展开一副卷轴，秦肖肖猝不及防望见画上许久不见的恋人。

“喏，这是魔头，你也是来找他的么？”

“……是。”

“那你在任务群里么？”

“什么？”

朱吾意在随身包袱里翻找，“我这里还有多的任务牌，给你，我们都是下界来找魔头的，大家每日在任务群里交流进度。”

“有踪迹么？”

“有哇，天天都有，天南地北，各处都有人说看见魔头，结果都不是魔头本人。”

“怎么分辨不是他本人？”

朱吾意挠挠脑袋，“这个嘛……”

他旁边桌子的修士搭话：“问这么多做什么？是不是魔头看一眼就知道了，魔头还不好认？”

秦肖肖望过去，三人都长得凶神恶煞，瞧着不好相与。

朱吾意将人物画像递给她，“这个你也拿着，我还有多的。”

秦肖肖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