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嫣(12)
很快,她便醒过神,想起自己的目的,对霍凛拼命挤眉弄眼,做口型——
“林、大、哥!”
少年看懂口型一愣,竟飞速地移开了视线。
崇嫣蒙了,怎么回事?他不理她?她此前的攻心之举都白做了?他为什么不看她呀!
任凭崇嫣焦急得跺脚也没办法,休憩时辰结束,她们这些女子又被赶回马车上重新赶路。
而戈尔巴敲定的赶路时辰令霍凛的脸色难看起来,只有他知道这个时辰意味着什么——
戈壁茫茫,横穿戈壁便是与羌人接壤的关外长廊,为防止羌人穿行戈壁,他父亲——冠军侯霍仲栖设立游弋使,点将校在各个戈壁口日夜侦查,而这个时辰正是两班游弋使换防之时,戈壁口有一刻钟时辰无人巡查。
果不其然,戈尔巴催促车马疾行,霍凛策马行在马车旁,马蹄在地面疾点,沙尘腾腾,他望着前方匪首的身影,神情逐渐冷酷。
戈尔巴,知道游弋使换班时辰,他不会放过他。
两旁嶙峋怪石渐多,将戈壁口围拢成狭长的山谷,车马队伍才行不过一盏茶时辰,戈尔巴猛地叫停队伍。
霍凛心中一动,驭马上前,懒洋洋问:“戈尔巴,怎么让马车队停了?”
匪首不答,严肃的目光凝视在前方地面上半晌,忽然勒马转向:“换路走!”
霍凛沉默。
前方土面平整,细看才会发现之上填的都是细沙散土,只要有东西从上经过就会留下痕迹,若被军中斥候检阅到,立马会根据印记快马加鞭去附近驻守的霍家军调兵。
如无人提点,一般匪首怎么注意到这个?
霍家军中有奸细。
霍凛注视着那约阔二丈的细细沙面,只要踩上去,哪怕无意间踩上去一脚,也可向斥候留下讯息。
但与羌人交易在即,这个险他不能冒,霍凛闭了闭眼,沉默地跟着调转马头,望见乌达守着崇嫣所在的马车旁。
与霍凛视线相撞,乌达抚了抚马车壁,挑衅地伸出舌头舔了下粗糙冒皮的唇瓣,他正要收回目光调转马头——
霍凛面若寒霜,突然缓缓地,勾起恶意的笑。
“看门狗。”
乌达只觉血冲脑门,驾马朝霍凛撞去——
霍凛控马躲避,马蹄在细沙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印子。
匪首怒喝:“乌达!!”
他将乌达拽开:“你他.娘的是霍家军的奸细吧!”
“大哥!是林铭——”
“我分明看到你撞他!这时候找事,嫌斥候发现我们发现得不够快?滚!”
乌达被斥一顿,灰头土脸地调转马头。
戈尔巴又瞪霍凛。
少年单手提枪,耸肩道:“瞪我也没用,我不是会忍的性子,戈尔巴,你最好约束好乌达。”
他目光冷漠,缰绳一扯跟上转向的马队:“他再冲我龇牙,我杀了他。”
身后无人注意处,细沙上留有一个浅浅的马蹄印,又被风沙稍稍掩盖。
-
这样折腾一番,马车队不得已在满是砾石的陡坡上疾行,车轮轧过碎石,马车剧烈颠簸,车厢内女人们尖叫连连,崇嫣扶着车壁稳住身形,偶尔抽手扶了把脑袋差点撞一起的女子。
马车帘晃动,她无须挑帘就能看到马车外茫茫的戈壁景观,心下更是焦急,怎么办?进入戈壁了!
若再这么行进下去,就算有办法让沙匪生火起灶,就算毒倒了所有沙匪,她们一群女子不会在戈壁中迷失方向吗?
必须想办法打断进程!
“丽娘!”崇嫣捏了捏自己救下的年轻妇人的手,她的逃离计划只告诉了她一个,她神情郑重:“帮我叫人。”
这个人,除林铭外不作他想。
说罢,崇嫣狠狠心朝马车壁撞去。
马车队刚通过戈壁口不过两刻,载着女人的马车中传来凄厉喊声:“死人了,救命啊!”
丽娘慌张从马车里爬出来,丝毫不在意自己可能会从疾行的马车上摔下来,大喊:“林公子,救救水儿!”
坐在马车驭位的沙匪斥一声,正要挥鞭将丽娘打进去。
一只手抓紧鞭尾,猛地一拽,沙匪跌下马车,一个错身,霍凛登上马车,一手拽住缰绳将马车停下。
乌达眨眨眼,只觉霍凛瞬息就到了眼前。
他没来得及阻止霍凛,少年已经掀开帘子探入车厢。
整个车队因此停下,众沙匪看着霍凛把崇嫣抱出马车,少女额际血液渗出,她惨白着脸,奄奄一息,嘴唇竟也干裂出血。
她神情迷离,虚弱道:“林大哥。”
丽娘趁机在一旁哭道:“公子,行行好,给我们吃点粥食吧,这一路只吃馕,马车里的大家又渴又干,本就快不行了,刚刚颠簸下又好些姐妹伤着了。”
她看着歪头靠在霍凛怀中双目紧闭的崇嫣,心疼道:“嫣……水儿更是不小心撞到车壁,若不治伤或者吃点什么热食,怕是会死在这戈壁里。”
霍凛侧头示意匪众看向马车内歪歪倒倒的女子,里面更是一片呻.吟声。
“戈尔巴,这样的货怕是没出戈壁就会死吧。”
戈尔巴脸色难看,显然也怕送与羌人的女人们死在半路上,那匪帮就白跑一趟。
他下令:“把一半的水囊分给她们。”
霍凛目光坚定:“她们得吃点热腾腾的东西。”
“这才刚进戈壁,若是用水囊里的水起灶,我们都走不出去!”
霍凛闭了闭眼,定下心来,冷静道:“不用水囊里的水是否就可以起灶了?不提这些女子,弟兄们若不吃口热的,交了货后回得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