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漾(651)

他气极了，她也知道自己没脸见他吗？她的肮脏钱，他一分都不会要，所以当时拉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进了校门。

此时，如此近距离的相见，他看到程南在见到他的剎那，僵在原地，脸色惨白，精湛的演技也掩饰不了她那片刻的仓皇。

她语气冰寒，对带他进包间的蓝柚道：“蓝小姐，你做过份了。”

南姝这些年，早锻炼出了铁石心肠，甚至无坚不摧，心口上唯一的柔软，唯一的软肋就是程北和婆婆，这是她的不可碰触，是她忍着思念，忍着担忧，为了她们的安全，这么多年，不敢回去看一眼的人。

程北双目猩红看着她，喊了一声：“姐。”

“你别叫我。”她歇斯底里，彻底的情绪失去控制，怒声道：“她说什么你都信？你脑子呢？这么多年阴沟一样的生活，没让你长一点点脑子吗？”

她保护了他们这么多年，他却自己跑进危险里来。

如果让周生堂和秦季延知道，她和他们还有联系，不知会怎么对付他，拿他威胁她。

现在秦季延对她很信任，听了她的“通风报信”，把周生堂引到港城找沈浪，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绝不能出错。

程北是傲骨的青年：“我的脑子用在行得正，坐得端，吃得下，睡得着。我也希望你能如此。”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包房里回响着，南姝脸上的惨白，歇斯底里慢慢消失了，表情终于归位。

他长得很好，没有走弯路，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

南姝是欣慰的，但眼下，不是姐弟和好的时候，所以她依然冷漠：“你不要掺合我的事，你回学校去好好学习，有任何困难，可以联系青山，他会解决。”

“姐，我不想你走弯路，不想你走回不了头的路。”

南姝的人生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所以她不能往回看，只能挺着胸往前走。

她不想再多说，起身往外走。

程北叫住她：“你不管我可以，但你去见见婆婆吧，她想你想了好多年，你就回去见她一面，她身体越来越不好...”

南姝握着门把手的手一顿，冷硬道：“别再联系我了。”

没有多说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

“姐！”

身后的程北追出来喊她，像是多年前，在那个潮湿的石街小巷，8岁的他，一路跑着追她。

那时候，她为了生活，为了兑现承诺，硬着心肠，一路哭着离开；

这一次，她为了自由，为了安全，一样也是硬着心肠离开，但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

在车上时，她给楚商远打电话，似乎在程北这感受到的心痛心酸无奈都要发泄在他的身上。

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她怒声道：“楚先生，请你不要多管闲事，也请你遵守当初的约定，对受捐者的信息严格保密。”

深夜里，她的声音冰寒，楚商远瞬间就明白她说的是，他把她弟弟的资料给蓝柚。

楚商远在亲眼见过她被打被虐之后，他对她的心不单单是见色起意，也不单单是喜欢或者爱，还包含了一份怜惜和心疼，想为她出头，想把这世上最好的给她，想让她高兴，想为她做一切她想做的。

他说：“我安排好了这次的见面，不会有任何危险。南姝，我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有亲人在的温暖。”

但，看来是他关心过度了。

南姝冰凉的声音从冰凉的手机里凌厉地传来：“楚先生，我要的不是温暖，我要的是自由，请你以后不要再多管闲事。”

第606章：楚南 第二幕戏

她比以前对他更冷漠，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任楚商远再回拨，始终不接。

夜里的街上，车流依然不少，她在这座从小长大的城市，茫无目的地开了许久，在那条石街小巷的附近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助理林笑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的催促中回酒店。

她明天要出席一个重要的商业活动，定妆和服饰还没有搭配好。

车流逐渐稀少，有救护车从她的车旁呼啸着而去，听着救护车的鸣笛声，她的心慌慌的，冰凉的手心竟然冒汗。

助理又打来电话：“姐，你快回来哈，常姐和造型师都在等你呢。”

她回复：“马上回去。”

回到酒店，在工作上，她此时是木偶，任由她们在她身上折腾，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很配合。

到了后半夜，才确定好第二天的妆造和服装，终于散去，可以休息。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程北的电话吵醒的，她愤怒于他留了她的电话，并且还联系她，她大声道：“跟你说过了，你有事找青山。”

那边忽然传来程北泣不成声的颤抖的声音：“姐，姐，婆婆走了。”

哐当一声，她的手机掉在床头柜上，整个人从头麻到脚，没有了任何知觉，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她从床上下来，落地后双腿发软跌倒在厚厚的毛毯之上，又挣扎着起来，开门往外跑。

到了电梯间，从反光镜上，看到穿着睡裙，脸色灰白的自己，才猛然清醒，她现在去哪里？

她现在能去哪里？

十八岁时，婆婆问她，“你要去哪里？”

那夜，她埋首在婆婆的双膝前：“我要去赚很多很多的钱，我要给你和程北最好的生活。”

逯城这座大都市，有繁华，也有破败。

她们一家住在城中村最破的一栋房子里，因年久失修，院子里的厨房，一到下雨季，就漏个不停，南姝对那栋房子最深的记忆就是一到下雨，她就端着盆去厨房接雨，接满了再端去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