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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椁摇梦铃(14)

作者: 尾生山骨 阅读记录

抢在一脸欲言又止的邢正前头,他连忙又补了一句:“当然,在这种时候,咱也适当地利用了身份对其进行了深深的威吓。若是这包老板明知你我的身份,还敢骗我坑我,也得算他有种不是?”

邢正瞪眼:“什么你我,你自己爱做冤大头,关我和在野甚事?”

裴元表面大翻白眼,心里想的却是,陆衎暂且不提,就凭邢正的性格,是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万两银票就此打水漂的。

包老板若真是骗子,那他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邢正也能想着法儿,让他硬生生脱下一层皮来!

自认总是被兄弟们偏爱着的裴元,是有恃无恐,反正怎么算自己左右都不吃亏。

陆衎这时又开口了:“但序家有个规矩,只接受死人委托。”

寻常时候大多隐居深山,从不轻易涉世。

裴元狡黠一笑:“规矩是死的,咱们代替死者,向他提出委托,怎么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人委托呢?”

被自己的诡辩聪明到的裴元正偷着乐呢,房门外忽而响起了十分有节奏的敲门声。

“叩、叩、叩。”

长袖一挥,裴元嘴巴往门边一撇,言笑晏晏:“喏,来了。”

猝不及防,陆衎心脏猛然一颤。

会是她吗?

那日说的有缘再见,指的是今日吗?

陆衎攥着茶杯的手蓦地收紧,脸色却冷得异常。

察觉房内气压莫名骤降,裴元咽了咽口水,努力端着一脸谦润温和的笑脸,故作轻松起身开门。

“你——咦,人呢?”

余光向下一扫,双眼好似被脏东西突袭了一般,裴元瞪大双眼,脱口而出:“吓!哪来的小乞丐?!”

只见门口站着的人,个头不及他胸口,头顶一团凌乱潮湿的发髻,额前碎发紧贴,脏兮兮的小脸就剩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还算清澈。

小乞丐身材瘦小,一身洗得发白磨毛了的灰色粗布长褂,领口处还打了两块褐色补丁,她的左手掌心,还托着一只边沿缺口的破瓷碗。

裴元眉头紧蹙,这不活脱脱的叫花子吗?!

他瞬间勃然大怒:“云客来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人都放进店里来?!”

——

门口站着的,正是三枚。

莫名被人劈头盖脸一喝,她一脸淡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自认特别和善地对着裴元咧嘴一笑,露出了左右对称的小虎牙,尽量佯装得俏皮可爱一点。

“公子午安。”

是她!

陆衎瞬间便听出了三枚的声音,眉尾一挑,手中瓷器一放就要起身,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微扬的嘴角一压,悠悠然又靠了回去。

被挡在门口的三枚一无所知,面对一脸嫌弃的裴元,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微笑,自以为将自己包装得十分完美。

然而这笑,看在裴元的眼中,却是成了狞笑,十足诡异的狞笑。

特别是乍然响起一声嘹亮的“咯咯哒”,诡异感达到了高峰,吓得他不由自主倒弹一步。

裴元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暴躁,定睛一瞧,发现这小叫花子的怀里,居然还抱着一只紫色单冠、通体乌黑的小野鸡。

不,不是抱着。

那野鸡鸡爪抓着她的小臂,竟是自己站着的。

见裴元一脸惊讶地盯着它看,小野鸡竟高傲地头颅一昂,小眼一翻,脖子一梗,末了还哼了一声。

一套组合下来一气呵成,好像对于裴元的打量非常嗤之以鼻:“哼,少见多怪!”

嘿,成精了这是!

小乞丐还不止手臂上站着只公鸡这一处诡异,她的右手握着一柄昏黄纯色油纸伞,大致一扫,也是把破烂的旧伞。

但奇怪的是,这伞居然是干的。

外头街上明明下着雨,小乞丐淋得全身洇湿,可那油纸伞,却不见丝毫湿漉。

下雨天,有伞不撑,把自己淋成了落汤鸡,怕不是脑子有病?!

再往下看去,裴元头皮瞬间发麻。

这小乞丐脚上踩着的麻线鞋,又是泥又是土的,湿湿嗒嗒黏黏腻腻,从破鞋头伸出的脚趾,也是乌漆嘛黑的。

估计随意从哪座破庙拉出一个乞丐,都比她这个小叫花子得体吧。

裴元皱着眉头,屏住呼吸,在腰间左摸摸右摸摸,最后从荷包里掏出了几两碎银,扔到了那个小破碗里。

他赶苍蝇一样赶人:“去去去。”

一点没注意到碎银被扔进碗里后,竟是丝毫声音也没有发出。

碎银落瓷碗,无声也不响。

恰好被邢正看了个正着,然而来人被裴元挡了个严严实实,他也只能看到个大概。

“哗啦!”

沸水与茶叶相碰,撞出了满室的茶香,清液缓缓地注入瓷杯,清芬四溢。

忽而风吹拂过,陆衎倒茶的动作,蓦然顿住。

他的眼尾微抬,余光瞥见邢正看着门口,一脸凝重严肃的黑脸,显然还没认出三枚。

陆衎仰天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令朝第一武状元,只能蜗居在一个小小的、偏僻的府洲当个大捕快,是因为邢正对自己的故乡爱得深沉?

非也。

是邢正这厮,走马上任第一天就将太子和三皇子这两个死对头认错,差点给侍卫处闯下大祸大祸,当夜就被从部门踢走,第二日还被参了一本。

接着他就成了烫手的山芋,被踢来踢去,一级一级往下贬,从御前大侍卫,最终被贬回了自己的故乡眧州,成了一个地方大捕快。

陆衎没想到,邢正当年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这么多年过去,连人脸都认不了的毛病,竟是一点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