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椁摇梦铃(15)
耳朵突然觉得有点痒,邢正快速挠了挠,努力端着一脸威风凛然的严肃脸。
裴元却还堵在门口,瞪着小叫花,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三枚看着碗里眨眼就多了几粒碎银子,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乐了。
城里人就是大方,这几天总是天降横财啊!
开门彩,好兆头!
眨了眨眼睛,她忍不住喜上眉梢,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高兴得尾音都飘出了乡调。
“这、初次见面的,多不好意思哈。”说完又舔了舔嘴唇。
斜倚在窗边的陆衎心里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换了个姿势,饶有兴致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裴元高大的身影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很不耐烦地不断挥袖,继续赶苍蝇一样地赶人。
“去去去,赶紧拿了钱走人,别挡门口。”
三枚晃了晃碗里的碎银,被裴元当做乞丐嫌弃也不在意,乐呵呵将碗口往袖中一倒。
眼见房门就要关上,她将右手油纸伞稍微一转,眼疾手快地挡住了裴元关门的动作。
动作之快,甚至出现了残影。
就连武功高强的邢正,一时也没能看清三枚的具体动作。
邢正面露讶色,立马看向陆衎,用眼神示意他:“她身上有功夫,又快又准,底子不差。”
“呵。”陆衎轻笑出声,声音被咕噜噜的沸水掩盖。
裴元皱眉:“你个小乞丐,拿了钱不走,还想干什么?”
差点吃了个闭门羹的三枚,脸上依旧笑眯眯的模样:“在下是包老板介绍过来的。”
“管你包老板面老板的,赶紧给爷——”
“子钰。”
看见陆衎微不可察的颔首动作,邢正立即出声,打断了裴元的话,“你不说包老板给你引荐什么人吗?”
“对啊,包......”
话刚出口,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亮光,裴元皱着眉头,退后一步。
他将三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语气充满了迟疑不定,“你,不会就是包有料口中的,湖州无眉山的得道高人吧?”
三枚好脾气地歪了歪头,接着手臂一个漂亮的翻花动作,收了抵门的油纸伞,字正腔圆地自谦:“包老板谬赞了,在下只不过有些微拙计罢了,不敢自诩得道高人。”
陆衎听得心里一乐,这家伙,还挺会装腔做调。
心里成见颇深的裴元却眉头紧蹙,刚还没注意,这小乞丐哪里人,口音听着怪腔怪调的。
“你这尊容......”
他用手对着三枚上下比划了一下,“现在江湖上的得道高人,都你这样儿的?”
“啊,这个,”三枚笑笑,拂了拂湿哒哒的衣裳,“赶牛的大爷打了个盹,给咱翻沟里去了。”
又摔了?
陆衎蹙眉,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
“啧!”
裴元现在听不得“翻”这个字眼,想到自己的奢华宝盖大马车,他心里就恨得牙痒痒。
“这又是?”这次裴元挑剔的是三枚手中的破瓷碗。
“呵呵,糊口的家伙什。”
巧了不是,丐帮也是人手一个破碗,也叫糊口的家伙什。
三枚眼眸晶亮晶亮,脖子往前一伸,特别礼貌地反问:“还有其他问题吗?”
她突然靠近裴元的动作,带起了一阵风,空气中瞬间飘过来一股酸酸的腐臭味。
裴元差点呕吐出声,好在他是个有教养的体面人,假笑两声后,不动声色地再次后退了几步:“呵呵,暂时没有。”
三枚苦闷:“啊,这样啊。”
这家伙,失落个什么劲啊!
收回前倾的脖子,三枚将臂上的八耳往怀里紧了紧。
裴元皱眉,眸中的犹疑不退反增,在心里默念三遍“人不可貌相”后,让开了道,轻咳了一声,“那个,你先进来吧。”
三枚十分有礼貌地颔首致意,麻线鞋在门外蹭了蹭,尔后慢吞吞地踏进了房间。
“多谢。”
缓缓抬头,入目便是一张熟悉的黑炭脸,杏眸一亮,旋即飞快扫了房间一圈,视线落到长榻上陆衎那张俊如天人的脸时,三枚顿时喜笑颜开。
“又见面了,陆少卿。”
第 8 章
“啪嚓!”
裴元打开折扇,桃花眼半眯,好似嗅到某种不可言说之气味。
斜睨了陆衎一眼,裴元问:“认识?”
漫不经心瞥了三枚一眼,陆衎垂下眼睑,自顾提水煮茶,高冷地谁也没理会。
三枚笑笑,转而朝盯着自己一脸沉思的邢正,道:“邢捕头,别来无恙呀。”
眼熟的小野鸡,别扭的眧州方言,一下子就触到了邢正粗钝的神经上最敏锐的一点。
“啪!”
用力地拍了下大腿,邢正指着三枚激动地道:“你!还有这稚鸡!”
朝陆衎的方向疾走两步,拍着手说:“她、是她啊,雨林里走失的小乞丐!她回来了!”
“陆在野今晨还守在郊外雨林,就是为了——”
“铛!”
瓷器相碰的脆响,陆衎不经意地撩起眼皮扫了邢正一眼。
只一眼,就将邢正未完的话直接扼杀于腹中,他的身子一僵,凉凉的寒气自脚底席卷全身,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还是不自觉抿紧了双唇。
裴元视线从三枚身上,扫过邢正的黑炭脸,直直地落在慢条斯理清洗茶具的陆衎身上。
陆衎气定神闲,动作娴熟地煮起了新茶。
一时没人再开口说话,屋内陷入了沉静,只余窗外淅淅沥沥的风雨声,气氛莫名有些许的凝滞。
折扇轻摇,水光盈润的眼珠子滴溜一圈,裴元示意三枚落座,脸上端着假笑,客气道:“怎么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