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恶(3)CP+番外
浸杀不沾血,浩浩如深渊。
冥麟。
瞳孔里生出几分颇为意外的光,他掀起眼皮,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正对面的宴玦。
“深夜在此,是不想活了,还是别有所谋?”
低沉喑哑的嗓音在半空回响,那人站在对面的屋檐之上,视线凛冽。指尖微微屈起,长枪便再次归位,尖刃横打,直指重尘缨。
借着稀薄的夜色,重尘缨仰起脸,在披洒半身的绰约阴影里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藏青色的束袖长袍,衿带掐出截明显的窄腰,盘靓条顺。
他在黑白莫辩的晦暗里半偏着头,露出左侧发尾独有的一根编织细辫,发结尽头扣着圆柱形的银质装饰,隐在夜色朦胧中,溢出和弯月同样凉薄的寒光。
重尘缨被这忽闪的白亮晃了眼睛,再回神,竟直直撞进了一汪深潭,被刮骨的冷囚于方寸间,被惊绝的傲定于瞳眸中,寡面霜寒却多添艳色。
这双眼睛纳进百川清明,干净透亮得彻底,似乎只需稍加注视,就能望见浑浊的自己......
更在瞬息之间捕捉到了几乎从未暴露的踪迹。
果真名不虚传......
重尘缨短暂地走了神。
他敛下视线,声音轻佻放纵,七弯八绕地卷起了笑意:“将军怎知我不是来救人的.......”
“救人......”宴玦浅吟一声,不假思索便戳破了他聊胜于无的掩饰,“救人还是害人,我看得见......”
“故意拖延、以人命为饵,究竟是何目的?”他肃穆了语气,微微屈膝,便从屋顶一跃而下。
枪纂重声触底的瞬间,玄甲卫也将重尘缨团团包围。
小心思被一眼看穿,刀剑囚困之下,重尘缨反倒仰起脸,朝宴玦咧了个更加显眼、更加讥诮又瘆人的假笑:“宴将军果真如传闻所言......”
“不光嘴毒,眼睛也够毒。”
宴玦半压着视线,对那副似笑非笑的伪劣表情淡淡蹙了眉头。
哪怕只是个一眼即破的假笑,也比寻常人多了好几分邪性,就像是一条盘在枯草里的蛇,竖着瞳孔,伺机而动。
看不清,很危险。
他微低下巴,语气发沉:“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劳驾走一趟了。”
话音刚落,围堵的玄甲卫剑鸣齐响,于利刃直指间一拥而上,可没等擒住疑犯,便惊觉剑尖突沉。众人抬头望去,才发现那重尘缨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白刃上方,脚尖点踩,轻飘如踏云。
“只可惜......”被故意拉长的懒散语调飘忽不定,好似融进了风中,那人两条胳膊交叉抱着,衣袍也跟随夜浪荡起一角,交映出脚下泛寒的刀刃,无端散出股阴恻恻的鬼气,幽暗森冷。
“今日并无兴致。”
说罢,重尘缨屈膝蓄力,再一跳跃,便轻而易举地避开重重包围,飞身到了头顶屋檐上。
宴玦脸色一顿,亦将后腿弯曲借力,紧跟着飞身而上,又在掌心聚起灵力,向房梁上直直轰来。砖瓦裂响,尘烟飞散,可却落了个空,不见人影。
“但我会非常期待......”
轻慢又刺耳的嗓音骤然吹在耳畔,伴着瑟瑟冷风,径直叫人头皮一麻。
宴玦猛得偏头看去,毫无阻碍地陷进了那人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阴黑、死水。
重尘缨盯着他的眼睛,不知何时抬起手,落在了宴玦左肩垂落的细发辫上。
手指反对着脖颈从上滑下,极为缓慢又轻飘地抚过整片银色发扣,落下了微乎其微的牵引和拉拽。
好像仅隔着一层聊胜于无的空气,径直贴在了皮肤上。
久违又陌生的危机感让宴玦汗毛直立。
“所以希望你也期待——”
重尘缨将这细微的变化纳进眼底,继续捏着戏弄腔调。
宴玦陡然暗下视线,霎时间屈肘抬臂,冲着那人颈侧命门,再次挥出一道灵力。
可还是落了空。
等他抬眸望去,重尘缨竟借着灵力荡起的冲击乘势而走,运起轻功拉开了好几米远的距离。
他在荡起的灰白烟尘里偏过头,露出了半只眼睛。
那盛了浓夜的琉璃珠忽然流烁出斑光,牵动着唇角扬起的弧线同时绽出半抹亮色,是个浅薄却诡异的笑。
不同于此前的虚伪,这倒有几分真情实感。
只不过是真情的挑衅,实感的讥诮......甚至还潜藏了隐隐约约的亢奋......
像是狩猎逡巡的毒蛇终于盯上了目标。
再见——
重尘缨无声地张了张嘴。
宴玦猛得一怔,等再次凝回视线,那人早便没了踪影。
他仰着脸,不吐一词,只盯着那了无人迹的夜空若有所思:如此戏弄自己还能全身而退的,他绝对算得上是头一个。
“好厉害的功夫......”跟在宴玦背后的玄甲卫不怎么合时宜地咂了咂舌,“我们北洲竟还有轻功体术如此强悍的灵修,能从您眼皮儿底下逃走。”
宴玦偏了视线,并未因此动上肝火,语调里依然没什么感情:“动动你那兔子脑袋,最近有哪些大人物来了北洲皇城。”
“您是说,那三位宗师大人......”被点名的玄甲卫似是习惯了这浮于表面的挨骂,只是低了下巴,略作停顿。他张了张嘴,像是有什么话呼之欲出,可却又迟迟没听到响动。
宴玦一仰脸,示意他继续。
“三位宗师大人已有两位抵达驿馆,剩下的那个,属下听闻......”
“是个吃软饭的面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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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河将开,妖邪将临。
分隔人、妖两域的界限封印松动渐消,距离最近的北洲全境侵扰不断。为普世百姓而想,玄武帝以皇城为首,禁封了所有夜间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