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会(13)
两分钟后,秦与和秦晓飞从停车场的电梯里走了出来。
“哥,一会儿我们一起吃饭的王坤仪,三级律师,口碑特别好,据说工作态度特别积极。郑岩,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比王律师工作时间长,也很靠谱,只不过还没评上二级。”
“嗯。”秦与点点头,他毕竟又做法官又做律师,对于业内人士还是有所耳闻的,“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就是我为你准备的最大的惊喜!”秦晓飞说:“哥,你也知道,我的律所都没打出名气,请到郑律师和王律师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可惜,这二位还是比不上我伟大的哥哥。我就想,我亲爱的哥哥在律所太寂寞怎么办?和那些人没有共鸣怎么办?我就想,有复杂的大案,那些人处理不了,只有我哥哥顶着怎么办?”
两侧人来人往,他哥实在嫌丢人:“有什么你快放。”
秦晓飞拍了拍胸脯:“于是!我请来了一位超级大律师,和你工作年限差不多,正在评一级律师。我想你们一定会成为非常志同道合的朋友。”
秦与狐疑地看向他:“这些人你都怎么请来的?也是刷的我的脸?”
“当然不是,”秦晓飞说,“我可没跟他们说你是我哥。他们是我给你的惊喜,你也是我给他们的惊喜啊。你们彼此都是对方的神秘嘉宾。”
两人已然穿过长长的走廊,秦晓飞拉着他哥:“行了行了,见了就都知道了。快帮我看看我穿的怎么样,有没有哪不得体?”
秦与抱臂上下打量一番,这才发现他弟弟的领带哪里不对劲,“你……怎么把领结打这么大?还这么歪?”
秦晓飞非常无辜:“我按打法教程一步步来的。”
秦与动手一边替他拆领带一边问:“这是哪个教程?”
“好像叫……圣什么王子?总之听起来很高大上。”
“圣安德鲁让你系成这样也是人才,”他哥重新给他把领带围上,开始系,“你的领带太宽了,不适合那个。我个人比较推荐半温莎结,学着点。”
于是餐厅门口,少年人可怜兮兮地努力记住他哥打领带的步骤,几个服务员觉得有意思,朝里往外张望。
“行了,系好了。”秦与满意地拍拍他弟的肩膀,说:“回去自己练二十遍。”
“啊??”
秦晓飞一激灵,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哥让他抄二十遍《出师表》的日子。那叫一个痛苦啊,他一边手疼得直哭一边又不敢停笔,不然他哥就要揍他。后来他默写头一回得全班第一,他哥给他买了哈根达斯,他吃着吃着又高兴得哭了,一边呜呜哭一边还一勺一勺吃得停不下来,被全家人笑了好久。
“啊什么啊,领带打不好怎么当男人。”秦与说。
“知道了,哥。”
秦晓飞带头进了餐厅。
“您好,几位?”
他对迎上来的服务员说:“五位,有预约,A13桌。”
“好的,这边请。”
餐厅面积很大,入口有人造溪流,清澈可见颗颗圆润鹅卵石。金色红色的锦鲤在水中游荡,不时地吐个泡。
宾客们推杯换盏,一路菜香酒香四溢。绕过艺术品般的高大绿植,尽头有软椅长桌。
“郑律师,王律师。”
秦晓飞走在前面率先和座上两位二十八|九的男人握了手,意气风发地笑着,“这就是我说的神秘嘉宾,我哥!——秦与。”
“居然是秦法官啊?”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幸会,郑律师、王律师。”秦与也端出一副应酬常用笑容,和两位律师握手。
落座后,秦晓飞“咦”了一声,问:“蔺律师呢?”
“噢,”王坤仪说:“蔺律师五分钟前去洗手了。”
“这样啊。”
秦晓飞心想,洗手用五分钟吗?
他没看见,他哥的笑容凝固了。
如果大脑可以发弹幕,秦与现在满脑子飞的无非三种——“蔺律师”、“???”和“现在走来得及吗”。
虽然这个姓氏真的非常罕见,但他仍旧心怀侥幸地问他弟:“哪位蔺律师?”
没等秦晓飞答话,隔断后面刚好转出一个男人。
西装革履,斜纹领带,金丝眼镜。
真你妈巧啊,秦与心想。
他弟还特别高兴地说:“来了,神秘嘉宾,就是这位蔺律师!”
秦与其实非常想当场走人,不给人摁桌上揍一顿都是客气的,但毕竟两人只在法庭见过,私交上算是陌生人。作为一个成熟男性,他决定给对方一个面子。
蔺长同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秦与。他眼中的惊诧一闪即逝,当即笑道:“啊,秦法官。三级评审过了吗?”
秦晓飞还兴冲冲地瞎起哄:“耶?你们认识?”
他妈的,这面子谁爱给谁给,他秦与反正是不给了。
“不认识。”秦与扒拉开他弟,问蔺长同:“你来这干什么?大南苑不要你了?”
“不是啊,”蔺长同说,“我觉得你们律所名字更好听一点。”
“……”秦与扭头问他弟:“你律所叫什么?”
秦晓飞无辜道:“杏篱深律师事务所……?”
秦晓飞看见他哥点点头说:“行,‘绿钱榆贯重,红障杏篱深’,真文艺。”然后站起身向另两位律师致意,“二位能赏脸支持我弟弟我真的非常非常荣幸,晓飞就拜托二位照顾了。我还有急事,失陪。”
说完,大步流星走了。
秦晓飞在呆滞中忘了挽留,等到他哥都没影了,他才眨巴眨巴眼,扭头问自顾自落座的蔺律师:“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