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美人泪(重生)(154)
王守信惊了:“哦?此话怎讲?”
晞婵道:“王大哥出府后不久,可有无心冲撞过一老媪?”
“......”
王守信恍然忽悟。
也不消晞婵多讲,他自拍膝哎呀一声,道:“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老媪正是陆夫人的亲侍,都唤她赵媪呢。”
两人相视而笑。
晞婵支着下颌,闲聊笑说:“若非王大哥撞了那李家赵媪,家父他们也不会得知李大人正为赌曲《姻缘错》遣人来豫寻人,恰我又有幸习得,这才经李大人与儿随侯周旋,否则宿仇在先,随侯又怎允仇人之女去荆相处?”
“何况,原先随侯只不忍豫州落他手,打破平静守衡,却也不妨冷眼旁观,然因李大人着急,又有个孝子,这才使得随侯不得已解了豫州困。”
王守信拍手大笑:“快哉快哉!只我莽撞惹事罢了,若不是姑娘仁厚温善,放我一条生路,怎会有这番机巧?”
他是无心之话,晞婵却沉吟了良久。
她忽地弯了弯唇,清亮的美眸轻轻往天边白茫茫的起伏雪山看去,笑而不语,若有所思。
莫名的,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无声感受着寒风,便是刺骨伤身,却也让她因这实感而欣喜若狂。
王守信却忽然沉叹了声,伸手取暖,愁道:“万事有两面。转念一想,我竟开心不起来。”
“为何?”晞婵扭头,不解。
他搓了搓脸,瞧那红薯颜色,忙忍着烫手,捏着两只红薯尾巴翻了个儿。
完事,他极为随意地说:“要不是因此,妹妹也不会遇见君侯那个薄情的了。”
又怎会跳湖?
更兼这些日子,他是个憨厚讨喜的,颇解世情,那厢穆刺史与穆将军也多忙,雪映姑娘便常与他慨叹姑娘遇人不淑,偏还皆为天下有名的大人物。
既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首领,自有他魄力所在,况论如今世道,枭雄并起,这站在顶尖儿叱咤风云的,雄姿万千,最是难忘。
饶是耳闻未见的,已倾慕痴醉。大丈夫立业,亦求其也,尚恨千万人中出这起人物,自却不足,故纵目天下,男女老少,或为战乱,或为活命,或为功业声名,哪个不慕英雄豪杰?
遑论与其朝夕相处,备受对方血性魄力感染?单论为今乱世,群雄逐鹿,男子之中,必是这般铮铮铁骨的方令女子此生难忘。
那李覃却恰是容貌俊美,身材魁伟,膂力震慑千军。
惊惊不遇的好,若遇了,必如薄情朱砂,刻在心里不下。
情可控,故有许多烈性男女。心却不可控,故这些烈性男女大多是非恨即伤地断舍离,无一平静。
“雪映姑娘也恐妹妹情虽断,心却不由己,黯然神伤。”
他说着,不忘看一看晞婵的神色,好及时打住话头。
却见晞婵只是一笑,并不在意,眉眼弯弯道:“没有的事,我又怎会不知随侯以何为重?与他初相识,我便清楚这点。”
李覃那样的,若让他为情爱将打下来的天下拱手让人,毫无疑问是小瞧他。
他的每一步,都有考量。
不是他薄情,是她不愿承受。
她当然清楚,他与郑明月亲近,必是又有考量。只长此以往,他习惯忽略她的感受,只为两人结果是好便是好,她却只能渐渐恨他。
王守信目光一转,暗暗思虑着该如何将心中一事托与晞婵,便不动声色地问:“妹妹从何知道?”
“比如徐昴。”她话音一顿。
见晞婵在这,急匆匆信步走来的徐昴脚步忽停,闪身躲在一营帐背后。
晞婵两人皆不知,闲谈依旧:“搁在男女事上,他看似多情,实则应最重情。”
王守信没忍住,扑哧一下笑翻在地。
那边徐昴听了,正是喜不自胜,却又瞧过王守信模样,一时恨得牙痒痒,负气冷哼。
“所以他兵权在握,却不知珍惜羽毛。”
“......”
“所以他不如李覃。”
“......”
徐昴吐血三升。
大丈夫打天下,他不如薄情李。
一句骂俩?!
王守信点点头,两人仍不知被听了墙角,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不过是时务,便正色道:“礼贤下士不如善用贤士,若论这个,君侯一心将霸业放在前头,自然将贾公等人看得犹如手足,情爱在次,他能虑及贾公等为何出此奇策,一皱眉便知可与不可,并愿为之迁就,听劝。”
“然放在私情上,不免就莽莽撞撞,顾虑不周。”
晞婵点头一笑,并未回答。
她心里清楚,王守信先言有心事,又忽然忧心忡忡地提及李覃,想必不单为她遇见李覃,怕是这心事与李覃有关。
却因她与李覃不愉快,不敢说得。
如今她既喊他一声“王大哥”,倒也不妨胡扯闲聊两句,以宽他心,有什么说了就是。
远近三人,各怀心事。
徐昴探头,只听那王守信嗐了声,大刺刺道:“徐刺史重情是好事,只群雄争夺,他重情不在功业上,少不得要坏事吶!不过好在有司马公等人佐助,若能知人善任,听其良策,倒也不愁他的。”
“只怕他身处洪流,却不知轻重,轻薄司马公他们。”晞婵想起前世那段,眸色微闪。
他既要打天下,司马公他们亦为辅佐雄主,孤注一掷。殊不知徐昴竟为她戏谑一言,于昭宁五年处死了司马倢。
这便是有勇无谋了。
徐昴立在帐子后,低眸垂思。
王守信点点头,坐立难安,一腔话憋到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