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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美人泪(重生)(18)

作者: 春风作笺 阅读记录

陆卓皓突然酒醒了大半。

不可!

那李覃生性多疑,重视功臣,即使胸襟宽广,多有包容,但功高震主,怎容他人屡次挑恤?若听了此话,斩了他都是有可能的。

到时就算有陆夫人说情,他又怎能做到大军压境还樵牧自若!

僵持了约莫半炷香,陆卓皓锐利瞧了她两眼,虎视眈眈,冷哼一声,斥了句“不知好歹”,就夺门而出,出了西堂。

婉娘直奔进来,关上门,又将窗子打开,好让外面那些仆妇心知肚明,她家女郎未被玷污。做完这些,方才将目光投向蜷缩在床塌上的人儿。

担忧到麻木的心,紧绷不敢松懈的神经,在这一眼后全面崩溃。婉娘跑上去,小心翼翼地把晞婵揽进温暖的怀中,温厚的掌心不住安慰抚摸她颤抖的身子。

她两行泪簌簌地落,悲从中来,顾及旁人耳目,生怕误会了去,紧咬着下唇,防止哽咽出声,极力压着声音道:“女郎莫怕,婉娘在,婉娘在啊。”

到底何时,她家女郎才能不被那些混账东西觊觎!以前有府君和郎君护着,今时却不同往日。

女郎小小年纪,被迫寄人篱下,步步小心,却总遭伤害。

原那徐昴,现已霸业初成,若不是退婚在前,女郎也可有一方净地。

只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哎,来这李家,终归是错的!”

......

昼夜交替,上庸一战结束,李覃等人返还襄阳治所。

回程的一日夜里,林深夜静,荒草丛生。

一众人马行至此处,正值深夜,路障猛兽常有,军马疲惫,段灼勒住红鬃马,询过李覃,就下令在此处屯营休整。

天上明月如轮,凉风习习。

段灼走出帐中,活动筋骨,借着火把光,远远的瞧见李覃一人独坐树下,望月肃杀。男人身长体阔,月光寒色轻绕弥漫,仿佛整个人都笼罩了淡淡的凄清。

莫非,主公心中有结?

段灼走近,在他身边张膝坐下,舒服地“哎呀”一声,胡须抖动:“昨日那仗打的可真是畅快,瞧见薛棣解围面缚,出城乞降的落败模样,我就想起他昔日的大放厥词,想来他那张老脸,一定又疼又红。”

李覃眸色沉沉,仍旧盯着那轮明月,闻言勾了勾唇,不作他言。

“主公这是......”段灼来劲儿了,打探道,“心中藏事,望月抒怀?”

见李覃抿唇不语,眼睫却垂了垂,他心中明朗起来,大笑道:“主公勋德光照四海,拨乱济时,有德被苍生之大义,如今大获全胜,踌躇得意,何不借此良辰,赋诗一首,抒发内心的豪情壮志,畅所欲言,也好留给后人,传颂功德。”

以往行军,他家主公不仅武力超群,还腹有墨水,写诗作画,都不在话下。只为人低调,性情内敛,唯有的几首诗歌,还是登临奇景,初露锋芒那时留下的。

李覃顿了一顿,唇线紧抿。

半晌,他凝眸紧盯白月光,嗓音低沉浑厚:“月有潺潺,吾心匪躬。岂曰无信,此情嗔嗔。玉露香风,念之折之。路遥人远,暗芳寻踪。”

“......”

已收拾好志趣,等待磋磨野心的段灼忽然沉默了。

到嘴边的蓝图谋划,生生堵在他的喉间,不上不下的。

难受。

太难受了。

怎的,他就不该来,终究是他来的不巧了。碰上人家在这思念小娘子。

不待段灼憋出一句安慰话,李覃猛地站起,握剑阔步进帐,气势涛涛,全然是先前那副英雄风采,仿佛刚才只是段灼的错觉。

“传令下去,即刻休整,连夜赶往魏兴!”

段灼在后面喊:“不回襄阳了?”

帐子落下,无人应答。

......

却说晞婵自那日起,隔日一早就带上婉娘,乘上雇来的马车往襄阳探亲去了。

外祖母痛失爱女,又多年不见她的儿孙,见晞婵生的我见犹怜,心中顿时更加喜爱,足足留晞婵在家中住了三五日,才肯放人离开。

并托了苏贤云帐下的部将亲自护送。

但军中公务繁多,路程行至一半,忽有急情追来,见那部将神情不善,想是情况紧迫,晞婵就温声劝告,让他返回应对了。

毕竟突发情况最是耽误不得。

时多流寇,战事频发。一行人安全起见,绕道而行,尽量避开混乱交战的地方,由此一来,车程也相对缓慢。

三日方到上庸地界。

城中百姓奔走相告,说是薛棣败逃,段灼大获全胜,连夜追击,将其斩杀在微阳城下。

听到这个消息,婉娘喜不自胜,望向端坐困倦的晞婵,道:“既如此,想必君侯也平安返还襄阳了。”

马车辘辘滚动,卷起尘土。

晞婵懒懒地抬了下眼,奇道:“随侯果然厉害,不过短短几个时日,就笼络了他人的真心。”

婉娘讪笑道:“老妪这不是瞧着,每次女郎有难,君侯都碰巧出现,心中不自觉就生出几分敬意吗?”

这下晞婵不说话了。

临近黄昏,鸦雀寒飞。

正是行路途中,错乱的脚步声阵阵回荡在林子里,车夫茫然扭头去看,登时大惊失色。

只见不远处,忽从道路两边的坡上,狂奔下数十个握剑扬矛的非正规军,叫嚣着朝马车冲来。

这里临近武当山,山上有道观,流寇多藏于山间密林,不敢上山去,就下山来,若人数较多,也会选择择地建造坞堡,防御壮大。

不成想小心几日,还是遇上了。

晞婵在车中不明情况,只听得干戈交战,刀剑捅破身躯的狰狞声响。惨叫声接连响起,场面混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