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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美人泪(重生)(19)

作者: 春风作笺 阅读记录

殷红的热血一道又一道喷溅在车帘上,恐怖如斯。

手无寸铁,无法自保。婉娘吓的血色尽失,双臂颤抖地抱紧晞婵,两只眼珠子紧张的四处乱转,不知所措。生死当前,就是想冷静也冷静不了。

晞婵也心乱如麻,一张小脸花容失色。她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仿佛能不能见到明日的黄昏,只消一个呼吸,也取决于蛮徒的刀剑,而不是自己的心愿。

这种命运掌握被迫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感觉,让人绝望又希望。

前世就是如此。那日她外出贪玩,与家中仆从走散,独自一人迷路在荒林,漫无目的,野兽凄厉。她想过河,也只能过河,身后就是疾奔接近的野狼,远在山上时,她就望见了那双绿目。

但河水又臭又黑,最重要的是不知深浅,当时机会紧迫,周边也没有树枝容她一探究竟,若是河水深,冬日寒凉,跳下去冻也冻死了,何况她还不习水性。

她又急又怕,甚至想跳下去一了百了,总比被野兽撕咬吃了的好。这就是绝望。但与此同时,她越绝望,就越希望有一个英雄出现救走她。

不论美丑,不论善恶。

然后徐昴出现了。

他那年十六,背着一捆柴,布衣草鞋。

瞧见她的困境,毫不犹豫地跳下河,背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她淌过冰河,亲送回家中。

再相见时,他身上却伤痕累累,是因为没有及时砍柴回去,被他那酒徒父亲用柳条抽打的。

从那时起,她就对那些前来求娶的人声称。

——嫁只嫁第一枭雄。

自认为唯有皇后,方能一世无忧。同样的,也有权决定他人生死,再不面对那种命运无常,不在自己手中的绝望。

今世她从未想过这些,也不那么想。

可重新来过,一切都还不是定局,自己就要这样死了吗?

突然。

车帘被人倏地掀开一些。

晞婵惊恐抬头,在婉娘怀中,愣愣地望着那人。

男人身姿挺拔,胸脯横阔,修长高大却不粗犷,半蹲在帘外,右臂向后,掌握剑柄,寒光逼人的铁甲穿戴整齐,英武神威。

往这一挡,日光全无。

再观他相貌英俊,剑眉斜飞,轮廓冷硬且棱角分明,射视而来的目光锐利无比。玄色战袍猎猎作响。

他没有开口,只看了一眼,稍作停顿,就放下车帘,转身跳下马车。

不过半炷香,外面就寂静无声。

血腥味浓重。

李覃来了。

......

美人泪

即将入夜,一行人就停下脚程,在武陵驿过夜。

晞婵沐浴后,却并未就寝,而是重系裙带,端坐堂中。不消多时,婉娘端来一碗安神的炖汤,放于桌上,疑惑问道:“女郎怎又出来了?”

“婉娘,你拿出去吧,我不想喝。”

婉娘却笑道:“女郎不知,这是君侯特意命人炖的。”

听此,晞婵眉眼间有了两分松动,但只是诧异。

她还是摇了摇头:“我当真没有食欲。”

见强求不得,婉娘轻叹一声,重新端上那炖汤,不忍地瞧了两眼似有心事的晞婵,转身缓步离去,将门关掩。

在廊里踱步的李覃瞥见,皱眉不解,待婉娘走过,喊过一问,才知她一口未喝。

李覃何时被人这般拂过面子?再则他想,闹气一日两日就算了,这都过去多少时日了?如何也该消气了吧!

他放下身段,主动向她示好,她亦无病康健,却拒绝的这般彻底。

即便他再怜香惜玉,骨子里也是有不容他人忤逆的傲气,脸色登时就冷了下来,难看至极。

又或是想起那几日的日夜兼程,奔波寻找,都让他横眉郁闷。

他率军不分昼夜地赶回魏兴,却听仆妇道她去襄阳探亲,尚未回来。

连烧香敬佛的一众人都早早回来了,她竟数日不归。他本就不是耐等的性子,当即领了人马,连夜往襄阳赶,遇虎杀虎,见狼杀狼,硬是凭借自己对荆州地形的熟悉,快马加鞭赶到了襄阳。

打听到苏贤云家在何处,就托街上一老媪前去问询。

却又一次吃了闭门羹。

她昨日已经启程回魏兴了。

他继续往反方向追。

终于在上庸追上了人。

但一开始他并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她。只以为是哪家小娘子出行遇寇贼,就稍作停留,让部下前去搭救。

他手下的兵,下手都是极狠的,血溅车身,激起窗牖薄帘,也在这时,他恰好去看偷袭马车的贼寇,无意瞥见帘后她的身影。

即便只有短短一瞬,但他确信无疑。

那就是她。

遂下马踹开偷袭那人,掀开车帘,安抚她心。

李覃愠怒,转身欲走。婉娘心中惆怅,并未发觉眼前他的冷脸,见他要走,忙喊住,劝和道:“君侯可千万不要怪罪我家女郎,只是近来女郎频频受惊,实在是食不下咽,并非有意辜负君侯美意。”

他身形顿住,但还是一言不发。

婉娘叹了口气,自顾自地道:“若能劝,老妪也就劝了,但女郎所遇,非常人能感同身受。”她话音停了停,“君侯走后,郎主和夫人也上山礼佛,那陆公子打定府中无人,喝的酩酊大醉,竟夜闯女郎房中!欲图不轨,所言污秽不堪,府中无人敢管,老妪在门外苦苦恳求,不见门开。若非女郎机警,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女郎心中郁结,久久不散,哪怕在老夫人身边待了几日,也终日郁郁寡欢,眼看着日渐消瘦,老妪又怎忍心逼迫?”

李覃闻此,怒火中烧。但并未表现,只僵着一张俊脸,夺过婉娘手中炖汤,大步流星地走去晞婵的住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