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梦见修真界的早死白月光(186)
但他明白,他必须把这段过往,想办法还给她。
祈清和没说话,她的一只手臂重新搭在额间,遮住了眼前的光亮,长久的沉默下,是颤抖不止的身体。
她的泪水还在落。
她的身体也在起热。
是在沉睡时就开始了,梦里的伤,现实的伤,一直灼烧着,身上的伤,心上的伤,也从来没愈合过。
祈清和也终于明白,当年她拒婚封敛的那年冬末初春,发生了什么事。
春神陨落,不问都面临世家压迫,险遭吞并覆灭之灾。
而她不仅没帮上忙,反为捡药材而耽搁了一夜,连累众人。
但凡她修为再好一点,采药速度再快一点,或者再坚持一下,不要那篓药材了。
师兄就不必正好撞上凶兽出山。
也正是因为晚了一日,导致春神未及时归宗,不问都除别澜夜与虞辞外,无人驻守。
所以宗门险遭世家吞并。
“是我……活该。”
祈清和反而笑了起来。
她将手从额间拿下,坐起身,一身的伤又疼起来,眼睫一颤,泪水就砸在了应知离手心里。
烫。
在他心上狠狠灼着。
缓了一会儿,祈清和站起来,扶着墙上的霜,穿过一室冷寂,跌跌撞撞地走向仍旧昏迷不醒,皮开骨裂的句芒鸟。
她跪坐在句芒鸟身边,指尖挨上去,重新闭目,透支一身修为法力,治愈仙术萦绕不停。
她见过句芒的原身。
鎏金尾翎,翼若霞光。
师兄是她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看的飞鸟了。
所以要救他回来。
祈清和脸上泪水涔涔,额间滚烫,但她目光平静,不见任何波澜。
她的心神异常冷静。
她知道,眼下研究自己不知因何而起的情绪空缺没有任何意义,当务之急,是去哪里寻找句芒羽?
应知离站起身,天窗外的雪光漏下来,明暗交织。
“你沉睡期间,我让天女燕重新折返回山海荒泽深处,找到了句芒被封印的所在。”
祈清和转眸,迎上他的目光。
应知离轻声叹了一气:“天女燕向我描绘了那残留封印的大致模样,我……认识上面的符文,那镇压句芒的封印,十有八九出自仙门苏家。”
祈清和眉头轻蹙了一瞬。
应知离瞥了一眼仍旧重伤昏迷的句芒,又道:“我想,当年句芒在被凶兽猎食后,并未彻底死亡,而是反遭煞气侵蚀,神智尽失,落在了人类手中,从而被封印于此地。”
“所以,若你还想寻句芒羽,或许可以问问苏家人。”
祈清和安静听完了他的话。
她所认识的苏家人只有一个,眼下能寻到的人也只有一个。
苏家少主,苏宴。
得想个法子,见他一面。
祈清和想了想,手心幻化出纸笔,沾了墨,写了一封信。
等天光稍暗,天女燕再衔着仙草来寻她的时候,祈清和将这封信交给了它,并委托它将信带给苏宴。
终于,在一缕月光透过天窗落下时,锒铛一声枷锁轻响,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祈清和跪坐于监牢内,一地冰霜。
脚步声落定了,她抬眸,见到了玉树临风的苏家少主。
祈清和微笑:“苏少主。”
苏宴目光玩味:“好难得,总算等到祈堂主主动见我。”
祈清和不为所动地笑了笑:“苏少主近日操心春祭少有闲暇,如今东陵城人人唾弃我是假扮东君的骗子,难得苏少主待我一如既往。”
苏宴眉梢一挑:“祈堂主心善,是愚民无知。”
祈清和平静:“石者山凶兽出逃,苏少主没什么想说的吗?”
苏宴面色冷下去:“这与在下无干。”
祈清和笑容不改:“但凶兽出逃,威胁了东陵城。”
苏宴反嘲道:“这难道不该问,为何祈堂主会让它逃掉吗?”
祈清和目光安静,仍是笑着看向他,却一语不发。
苏宴心里遽然像泼了冰水般冷下来,他才反应过来,被套话了。
祈清和轻笑一声:“原来苏少主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神兽句芒。”
她确实在套苏宴的话。
苏宴不认同她是骗子,潜意识中亦认为镇凶诛邪是她的职责,这意味他知道,或者说相信自己就是苍灵上仙。
而他既然认同她是苍灵上仙,那也自会认同,她一直护着的凶兽,必是句芒。
苏家镇压的凶兽出逃,苏宴无动于衷才是怪事。
苏宴似乎不愿再多谈,他敛了神色转身拂袖,似要离去。
然而刚迈出一步,牢中霜雪霎时如冰锥般蔓延袭向他,气温骤降。
他心里一惊,回身,只见祈清和一只手的指尖挨在冰面上,荧荧流光溢出,与霜交融。
苍灵上仙以冰雪封住了他的去路。
苏宴目光一顿:“祈堂主这是在要挟我?”
“是一位上仙的要挟。”
祈清和面不改色,气度凌云,如霜如月。
“你可以赌,赌苍灵上仙现在有没有轻而易举杀你的能力。”
“别怕,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而已。”
苏宴只觉得骨头里打了个寒噤。
他确实不敢赌,一位上仙哪怕看起来实力受损,那也跟寻常人压根不是一码事!谁敢赌!
苏宴垂目,妥协般转过身,饶有兴致地坐下来,目光与祈清和平视。
“好吧,能与上仙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是在下荣幸。”思忖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真不知那是神兽句芒。”
这句话是实话,苏宴心里已经翻来覆去将苏家主骂了个上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