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院开食堂名流千古了(141)
田修斐又气又恨,盯着薄薄的信纸,眼里的阴狠是怎么也遮不住。
云见山想,前世,田修斐一定和程忍冬很好很好吧,或许他们是最好的同窗,一起高中,一起为官,引为知己,惺惺相惜。
田修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把信看了又看,一遍遍体会程忍冬曾经的痛。
云见山看着田修斐逐渐偏执,渐渐陷入癫狂,心里担忧不已,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在一旁看着。
云见山看着田修斐不断折磨自己,但终究这人还是冷静下来,把信一封一封装回信封,重新找来一个匣子,将信规规整整放好。
看见田修斐眼里的决绝与阴狠,云见山知道,程家估摸着又要办丧事了。
这些信,杀死了看信的人,也终将杀死写信的人。
田修斐请人把砚儿暂时带走照顾,自己一个人回到程忍冬身前的草庐,处理了程忍冬的身后事。
他把整个草庐的东西一件件翻出来,除了程忍冬的一些贴身物品让他搬出来以外,其余的全部一把火,连带整个草庐都烧了。
接着,是程忍冬的尸体,田修斐买了好多柴火和煤炭,加上油,才将将把尸体烧成一个骨架。
田修斐边烧边骂:“程忍冬,你个笨蛋,人不是那么容易烧成灰的,老子给你火化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你个王八蛋,别想我用锤子,把你的骨头敲成灰。”
田修斐向来是人人称赞的谦谦君子,念的圣人之道,不言粗鄙之言,如今竟也开口骂人,也是头一遭了。
田修斐在程忍冬的草庐里,搜出一盒银钱,都是这些年田修斐怕程忍冬远在偏僻之地为官,日子清苦,寄给程忍冬资助他生活的。
对家里的排斥与反抗,让程忍冬在面对母亲的索取时,留下了一部分。
但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依旧能够靠着薄薄信纸、寥寥几语,束缚住程忍冬。
程忍冬留下了钱,却束之高阁,任由自己过着清苦的生活,也不知惩罚了谁。
田修斐找到钱的时候,整个人又哭又骂,他恨啊,他悔啊。
为何忍冬不能再坚决一点,彻底与母亲割裂开来,明明他已经有反抗的心了。
田修斐一直在想,若是那信少个几封,是不是程忍冬就能够下定决心了。
可惜,这个答案他永远不得而知了。
彼时,云见山正躺在草庐外面的高大的榆树上,看落日余晖,为也如落日般坠落的生命缅怀。
听见田修斐哽咽的哭声,云见山走进屋内,看到一匣子金银,还有什么不明白。
程忍冬看似是身体不好油尽灯枯而亡,但归根究底,还是心病难医罢了。
逝者已逝,这样的死因,只会让生者痛苦。
生老病死,世间规律,但心病却是人力所致,人力所改。
可惜的是,大多是空留伤悲与遗憾罢了。
云见山蹲在哭泣的田修斐旁边,默默陪着他,哪怕这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云见山也想陪陪他、安慰他。
说来,和程忍冬一样,田修斐也是个命苦的。
程忍冬自小没了爹,田修斐自小没了娘。
不同的是,寡母守着牌位过了一辈子,寡夫却是纳了一个又一个新人。
田修斐的母亲,早在自己时日无多时,就为田修斐筹谋了。
她偷偷变卖了自己的嫁妆,加上私房,把偌大的财产一分为三。
一份,是她带着年幼的田修斐藏在一私密处,一份,给了托孤的云母,一份,给了田修斐自己拿着。
临死前,田母把田修斐送到云家和云雾书院,为田修斐留下遗言:不得功名,就不要回家祭拜她。
这遗言被有心之人大肆宣扬,也阴差阳错让田修斐没了田家掣肘。
说来好笑,那些人无非是怕田修斐争家产罢了。
但谁能想到,表面光鲜亮丽的书香世家,完全是靠家主那“低贱”商户女出身的夫人撑起来的。
这些人是真蠢啊,根本没有察觉田母偷卖嫁妆一事,就连田修斐要去的书院,也不知在何处。
就这样,年幼的田修斐来到云家,徐晨星和云见山从此有了一个哥哥,一个永远温润如玉、宽容弟弟的哥哥。
见田修斐伤怀,云见山也是不忍,记忆中他和田修斐一起长大,自是知道这人重感情。
田修斐视程忍冬为挚友,好友离去,田修斐也是去了半条命了。
最后,田修斐把那盒金银换了一个最豪华的骨灰盒,收敛了程忍冬没被烧成灰的尸骨。
田修斐又买了辆马车,带着程忍冬的徒弟砚儿走了。
临走前,云见山看到田修斐拿着一纸诏书,彻夜难眠。
云见山看了,是诏程忍冬回盛京为官的诏书。
想来程忍冬是被贬谪到了这里,又或是被排挤辞官流落此处,总归是郁郁蹉跎一生。
田修斐向来不喝酒,临走的那一晚,难得喝了些酒,嘴里念念叨叨。
这人真是嘴紧,喝了酒也没透露出啥,只念叨几个人名。
云见山仔细分辨,皆是熟人,田母、云母、晨星、忍冬,还有——自己。
在一个秋风瑟瑟的早晨,田修斐驾着车,车里的孩子抱着骨灰盒,缓缓离开了程忍冬的死亡之地。
雾渐渐浓了,遮住云见山的视线,云见山知道,梦要散了。
梦散人醒,云见山躺在床上发愣,心里怅然若失,总觉得恍若若失,心里不踏实。
云见山起身,去了宁大哥的值房,程忍冬正在埋头做账,云见山在一旁静静看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来之前满腹的话,见了人却难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