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故事这太过平淡，”少女抢过书本，对早幸展开，“但作为人生，平淡的每一天就是奇迹的连续，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需要我做的事吗……”

“生命不是用来奉献的，”书页在她手中快速翻过，“活着只是为了活着。享受这个世界吧，为了防止剧透，我就不给你看这本书了。”

早幸还想抢回书本，少女却将她赶出了这个空间。

绿之书的书页如落叶般翻动至最后一页，在少女手中静静合上。她抚摸着触感如树皮的布面封皮，在无人处低语：“所谓幸福，一定要到最后一刻才能发现。但我会等着你再次光临，和我聊聊你那充实又无聊的一生。”

-霍兹线·《阴云之下》-

“艾森大人，您的前妻来了。”

“……”

乔恩被咖啡呛到了，他没想到新来的传令官这么没有眼色。对面的霍兹嘴边还挂着笑，额角却青筋暴起。

王国语本没有“前妻”这个词，被神见证的婚姻只能由死亡分开。但艾森夫妇出现了，新的概念就诞生了。

乔恩板起脸，忍住笑意代为呵斥：“换个说法！”

“哦……”传令官两条粗黑的眉毛纠缠了一下，更加有气势地答复，“林大人来了！”

乔恩彻底憋不住了，捂住嘴颤抖着挥手示意这只菜鸟赶紧离开。林小姐前不久才恢复了原本的姓氏，在那之前他们都是叫她“小艾森夫人”的，这个菜鸟该机灵时不机灵，偏偏想到这种称呼……

“你想笑就笑吧。”霍兹抱起胳膊，脏兮兮的靴子随他抬脚砸在桌上，椅子仅靠一只腿支撑自重和这个成年男性不由得咯吱作响，“我是不是对他们太温和了？今晚再加练十圈——”

“是我治下不严。”乔恩举起双手投降，“但是你前……呃……早幸小姐来了，你不赶紧去见她吗？”

“凭什么是我去？”

“别闹别扭了，万一她来一趟就走了怎么办？你年底才能回王城吧？”

椅子前后晃动，眼看着就要被压塌，霍兹终于窝囊地站起身来：“……下午的巡查就交给你了。”

“包在我身上。”乔恩拍拍胸膛，嘴欠地补上半句，“替我向你前妻问好。”

霍兹忍不住给了他一拳。

*

早幸会来这肯定是带着公务来的，她才不会特意来见他，更别提他俩都离婚了。

离婚。这个词也是过去没有的，小艾森夫妇的婚姻可为赫林戈带来太多新东西和乐子了。

但明明他没有犯错，就算是克尔泽也找不到法条来惩戒他，他还是失去了面子，还有，妻子。

该死，现在他还在继续丢人，对方把他甩了，他还眼巴巴地贴上去找她。

霍兹停下，周围没人，他狠抓了一把头发才再次出发，快步朝伤兵营走去，一路灰土都被他重重的脚步踢散。

门口的守卫向他行礼，霍兹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隔着门帘，里面传出闷闷的谈话声：

“愿神保佑你，你的情况还未恶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但请不要再服用魔药了。”

“可是……艾森夫人……前线依然吃紧，我只想求您，若我真的成了怪物，请在我还有人样时杀了我吧……”

“……”四下里一时没了声音，她大概用动作回答了这个请求，一连串的道谢点缀在了寂静之后。

不是夫妇吵架的时候啊。霍兹忍住叹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早幸。”

他的前妻还是老样子，黑亮的长发整整齐齐盘在脑后用珍珠发夹固定，干净的白色围裙下是靛蓝色的安息女士制服，已经有些陈旧了。看向他的眼睛里缺少情绪，恼怒、思念、欣喜，什么都没有。

搞得他像个傻了吧唧的毛头小子一样。

“霍兹，”早幸向病人道别，抱着记录本走到他身边，“伤员的情况已经记录完毕，你现在有时间听我汇报吗？”

霍兹捏捏鼻梁，憋出一个好，带她回到总司令的营帐。

魔王讨伐在三年前完成，自那之后，赫林戈本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好从此前的灾荒中缓过来，但朗威尼许在年初因女王暴毙爆发了内乱，德萝玟女王觉得这是个好时机，迅速集结军队以为歌洛莉亚·乌尔复仇的名义攻入了这个丰饶的国家。

虹彩女王出事和他们尊敬的辰星大法师脱不了干系，希尔伯似乎在女王身上试验了他那邪恶的灭门魔法，现在正被索恩塔和布卢梅塔的人联合追杀。

但霍兹是管不了这位好友了，他现在所处的困境一半都是希尔伯造成的。领军打入朗威尼许后，在传闻中身亡的虹彩女王歌洛莉亚·乌尔在现实里却堂堂复活，凭着不死身直接跨马立在军队之前。朗威尼许的旗帜飘扬在她头顶，乌尔女王的铁蹄下是她的国境线。

帝国公开宣布成为歌洛莉亚女王的盟友，赫林戈反倒成了人人喊打的那个。

“……你们撤退得很及时，最严重的患者体内魔素沉积率在50%左右，我可以消除，但会对已经变异的脏器带来一定损害……”

帝国在战场上使用了新型武器“魔烟”，这个时期季风从南到北，他们这支把守在前线的军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霍兹翻着报告书，简单勾画几笔，问道：“陛下那边有消息吗？”

早幸点头：“她派海菈去帝国交涉了，而且克尔泽上个月出发去了英梅尔，他说会带回教皇的裁定。”

霍兹已率军退到了赫林戈的境内，但不知是不是疯了歌洛莉亚女王得了帝国支持后甚至想反攻赫林戈，现在两边隔着黑河对峙，因为歌洛莉亚夜间才能行动的特质，他很久没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