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人设崩塌(238)CP
阿遥琥珀色的眼珠子一转,“瓦片皆年岁久远,一时半会补不好,神荼大人,我能搬到你旁侧之室吗?”
神荼将他隐含狡黠神色的纳入眼底,一猜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心思。神荼慢条斯理地端起羹汤,徐缓呼散氤氲热气。
对面之人这时倒也耐得住性子,陪他一道沉默着把玩起杯盏,二指又轻又缓地拂去桌上水渍,茶水在指下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延伸得愈远则愈淡,直到手指游动到桌沿时,水渍的印子已经几不可察了。
神荼终于浅抿一口,咽汤水入腹。
“可以。”神荼说,心中却想:若是连他都有本事杀我,我也不必做什么鬼帝神荼。
第0141章 神荼
然而当夜色催更,清尘收露,神荼正合衣欲寝,事态却与他所预想的恰恰相反。某人的确是鬼鬼祟祟又偷偷摸摸,踟蹰再三终于叩响房门,摆出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神荼大人。”
阿遥语气非常之诚恳,诚恳得都要有些过头了,“我那屋里有鬼。”
神荼克制住翻眼白的冲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把阿遥打量了一遍,最后忍无可忍:“你是鬼修。”
“我不过一介小小鬼修。”阿遥煞有介事地纠正道,“学术不精,奈何不了厉鬼。”
“所以?”
“所以恳请鬼帝大人收留一夜。”阿遥说罢不忘佯作可怜地眨眨眼,引人联想多情谁似南山月。不过神荼鬼帝何许人也,自是不吃对方这套把戏——吃也只吃半壶。他掌心悬起骨箭,双眸微弯道:“既然如此,那你睡这儿,我去你那间镇鬼。”
话落不待阿遥发出异议,便信步走向侧室,不过入内后连坐都未往里坐,只站在门前等着,果然不出所料,小半柱香时辰不到,房门便再次被敲响。
“又怎么了?”
神荼眉梢一挑,但见屋外之人推门的动作流畅自然、丝毫不心虚,身姿也是光明磊落,好像风流倜傥一身正气,笑眯眯地说:
“神荼大人,你屋里也有鬼。”
“......”神荼:“我看你才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鬼。”
阿遥头也不回地应道:“大人明鉴。”他的头也不回是转身将房门掩上了,方才二人都未点燃烛灯,因此月色要透过一层薄薄的窗纸才能照入室内,朦胧的柔和光影好似一池春水。
四周一瞬变得安静,安静得就如同......所有碍事之人皆死干净之后。令神荼心神微荡:倘若他并非想要暗算于我,又为何三番五次地寻理由接近?不对,或许自己应该想想为何他的借口都如此蹩脚,但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轻易得了逞。
“你......”神荼一时眉心紧蹙,发觉对方身影几乎将他笼罩。
他应该厌恶这种距离,可呼吸放缓,他只是说:“耍这诸多把戏,又是打碎了哪一只碗?”
“哪有。”阿遥摸了摸鼻尖,“我说过,大人神似我的一位故人——说不定正是呢,要不我给你讲讲从前的事,看你能否想起来?”
神荼淡淡道声“不必了”,“我如今为一山之主,琐事缠身,没有闲功夫追忆往事。”
阿遥唇边笑意黯色稍许,“那我给神荼大人算一卦。”说着便执起他的手。
奇怪,很奇怪。在此之前,他甚至无法容忍沾染活人的体温。神荼海潮般深邃莫测的瞳仁缓缓转动,紧盯住身前人的脸颊,他听见自己的嗓音有些喑哑:“你想算什么,我的命?”
阿遥仿佛感受不到彼此间暗流涌动似的,又或许是对他骤起的忌惮之心装傻充愣,仍然挂着那副闲散神情,指尖从手掌纹路滑过,“我想看看你的姻缘。”
“嗯?”
这个回答让神荼有好几瞬的茫然,连带指节都不自觉地蜷曲,恰好将对方作乱的手指裹入掌心。再迎上那饱含促狭的目光,先前“为何要三番五次寻理由靠近”的疑问都有了解答。
神荼睫羽扇动两下,意图错开视线,“你看到了什么?”
怎料阿遥拖着尾音反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这下视线是错不开了。他看到——他看到深色的发梢,因背对明月而蒙上毛茸茸的光泽。许是束发时含糊了事,鬓角总有几缕碎发垂落,至于眼眸......古人认为琥珀是百兽之王的精魄,坠入地底所化而成。
“早些休息。”
阿遥恰到好处地收回手,离开时不忘轻阖门扉,空留他目送窗纱上的剪影逐渐变小,变得黯淡,尔后独自陷入久久无法宁息的沉思。
真是难解的命题。
在他偶尔、非常偶尔的午夜梦回,会记起一方院落,院落四周的围墙很高,高到仿佛永远望不到头。可就是那样将人封闭的四面高墙、那样无趣又繁重的课业,出自那个说她“爱我”的人。
他总要揣测那个女人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总要讨好地读她认为陶冶情操的诗文、遵循她严厉到苛刻的君子礼道,他有时觉得自己像皮影戏上的纸偶,要数着日子,等纸张破裂,绳线也崩断的那一天。
而涤净尘嚣,入桃止山之后,他所能窥见的“情爱”大抵是纸醉金迷、夜夜笙歌,源自历任鬼帝居住的奢靡宫殿。他通常是眼不见为净。
如此,便是他知晓的所有了。
神荼长久无言,借着月光看了看方才被触碰的掌心。谶纬之说他并非一无所知,只不过素来不屑于此,毕竟是些对精进修为无用的杂学。
随后他缓慢将手掌贴近心口,感受到略微失速的怦、怦。
次日起,桃止山上下便都收到了新差事。
鬼帝大人要搜寻有关姻缘的话本典籍,虽然众人皆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怠慢,往后一连数天,小小宅院内较以往热闹了好几倍。连阿遥的懒觉也睡不成了,甚是疑惑地瞧着那些人搬来浩如烟海的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