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军校生的我不可能是虫族(268)
他看见虫母的尸体轰然倒下,虫族们啃咬着祂的身体,自由而贪婪地进化,在血水中,最后一个苍老的探索者高高举起同伴的头骨,在这场漫长的星际任务中的终点,发出一声哀嚎般,如泣如诉的大笑声!
[收到请回复,人类,这里是阿芙乐尔号。]
[我已无法返航]
第129章 我是谁?
这是阿芙乐尔号的过去——
那我呢?
我是谁?
在这样庞大的“虫母”下,个体的意识就像烛火直面太阳,关于自我、关于记忆、关于过去的记忆就像烤炉上的雪一样飞速融化了。就像水在海里,是认识不到自己是一滴水那样,他也认识不到自己是谁。
他茫然地站在历史的呼啸而过的倒影中,试图抓住什么来支撑自己,于是他开始拼命回忆过去。
他记得,他来自地球、他来自21世纪、他来自……他来自哪?
他如梦初醒般,突然发现玻璃窗蒙上了一层水雾,透过玻璃,他看见窗外的战争的浓烟、世纪末倒塌的高塔、无人机群向乌鸦掠过坟地一样掠过天空、□□在黑夜里倾洒如流星。还有、还有居民楼的旱金莲、紫斑风铃和醡浆草,这是他家乡窗台的景色——他的家?
他的家在哪?
明明记忆里充满了烟火气息,学校、乡音、平凡的每一天——可是为什么他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个城市哪条街道?
记忆恍若完好地寄存在脑海里,可是直到此刻,他拼命回想,也想不清楚乡音是哪个乡音,度过的大学是哪个大学,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有没有过关系好的朋友。他甚至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多少年出生的!
很多时候,人明明记得自己有这段回忆,“我记得记忆里有这么一幕”,但当某一天想要看清他的时候,才发现那不过是一段模糊的剪影。
来到异世后,燕屿害怕自己被无法抵达的故乡给困住,生活的秘诀就是不要去思考悲伤的东西,含糊着,也就过去了。只是在偶尔的夜晚,他才会翻找出一些记忆的碎片拿出来品味。
可是现在当他试图探索碎片之外的回忆,却发现那其实只是栩栩如生的背景板。
他的回忆真的存在吗?
他的家乡、他自己,真的存在过吗?
他听见无数呓语从耳边滑过,熟悉的景色与事件,都以另一个人为主语重演。
那些碎片绕过他,飞向更遥远的深处。燕屿追过去,眨眼间,场景又是一变。
玻璃窗又变成了星船的舷窗,窗外绿意盎然的塔斯马尼亚星正在黑暗中安静地自转,而星船内来来往往的乘客正在欢声笑语。
这是“4.13”特大星际航船事故之前的场景!他立刻意识到。
可是虫族的意识体内,为什么会有这段记忆?
他想转头去看乘客的脸,却在转头的一刹那目睹了一场爆炸——旅行船不慎撞上了陨石,在猛烈的碰撞后,航行事故爆发了。
这一刻,燕屿什么都没想,一切都离他远去了。
在一片火海里,燕屿开始狂奔——他在哪?
此刻的他,那个小小的婴儿,在这里吗?
集体性的记忆是无序的,这艘船在记忆里重塑后,往上也是往下,往前也是往后。他一间间舱室找过去,却只觉得没有尽头。
“砰!”
是门被劈碎的声音。
然后越来越近的动静,是足肢正划过甲板,涉过血红的、流淌的地面。
它停在燕屿的身后。
不知这是谁的记忆,让记忆中的世界开始绝望而恐惧地颤抖起来——胸膛一凉。
燕屿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膛被钉穿了。
不、那不是他的胸膛!眼前再一晃,他以另一个视角,看见因为出游精心打扮的女士被狰狞的虫族剖开,那只虫正埋头在血肉模糊的胸口啃食。
那只虫不像现存的任何一支虫族,虫母的时代,虫族种类都是为当前问题而量身定做的。这只虫族也是如此,它有完美的、人的外型。
——这是当时船上乘客所看见的东西!
所以救援赶来时,才除了一地血,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主动走向那只雌虫,他想要知道它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是如何离开……以及它和自己的关系。
*
塔斯马尼亚星。
失去虫母指令的雌虫茫然地在地下进入假死状态,陷入沉眠。
直到星船事故后,解体的部分穿过大气层,撞向它休眠的地面。
就像一阵春雷,唤醒了它。
通过假死沉眠,是为了节省能量。可此刻它嗅到了浓重的、食物的味道。
[我该进食了。]它朦朦胧胧地想。
虫母死后的雌虫,按照基因程序,自动进入竞争上位的流程。进食、攒够能量、然后……繁衍。
于是它登上了那艘船。
好多的人类,好多的死亡。
血铺平了甲板。
它感到饥饿。
——而“他”在愤怒!
阿芙乐尔号最后的驾驶员临死前,曾在甲板上留下线索,告诉后来者,他死前曾经历过什么。试图返航报信的驾驶员被虫族所蒙骗,让一只伪装成人类的虫族混上了星船,半途发现后,决心不能让人类坐标暴露的驾驶员在愤怒与绝望之中,启动了自毁装置。
每一个能执行星际远航任务的探索员,都是人类精英中的精英。他没有那么容易被蒙骗。
探索员以为那是他的同伴。
必定通过了科技和交流的双重验证,星舰有基本的面部识别和生物验证。更何况漫长的星际航线让探索者们无比熟悉彼此,倘若没有那些记忆,和基本的人类常识,探索者立刻就能意识到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