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横店当女配(43)
但后来爷爷生病了,提前退休在家养病,虽然退休金拿了不少,但仍旧无法支撑起艺术学院高额的学费,余戚戚甚至都想到了做兼职补贴,却被爷爷教训说不务正业。
爷爷说,在什么年纪段,就该干那个阶段的事儿,其他的事儿她不该多想。
爷爷又说,钱的事情,他会想办法。
苍颜白发的爷爷,用皮肉松弛、皱巴巴的、长满老年斑的手顺了顺她的脑袋,眼里满是对她的爱溺。
后来,余戚戚便经常在家门口看到一个男人。
他身材高大,总在门口不停徘徊抽烟,好几次见到了余戚戚,会朝她微笑打招呼,“戚戚,放学了?”
那是一个漫长寒冷的冬天,她的家在遥远的北方,北纬50多度的地方,冬天冷到能将人的手指冻皲裂。
余戚戚的手指纤细脆弱,手上有好几个冻疮。
“真是越长越水灵了。”
男人笑着摸摸她的头,语气温柔,他蹲下来,把手上的两只黑色的手套脱下来给她戴上,又给她围上围巾。
余戚戚低头看手上的东西,是厚厚的一杳信封,封口的胶掉了一点,露出红红的一角。
爷爷看到了,颤颤浑浑拿起手里的拐棍朝男人身上打,作势上完全不像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吐出的话全是骂人的。
“你个小兔崽子!不孝子!龟孙子!还有脸回来看你女儿呢!滚蛋!别让老子看见你再来!”
“好好好,我走。爸,您别生气,注意着点身体。”
男人两手挡在身前,不停后退,他佝偻着高大的肩背,看了眼余戚戚,似有不舍。
但最终他还是开了车扬长而去。
余戚戚目视着越来越模糊的影子,直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男人了。
后来,每一个冬天,余戚戚的手指都会出现冻疮。
而男人再也没有来过院门口为她戴上手套。
小时候,爷爷告诉她,父母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她以为那是天堂。
直到见到那个男人,她才知道,原来有血缘关系的人还在人世上。
有回过年,余戚戚高三前的那个寒假。
合家团圆的日子里,家里边儿只有余戚戚和爷爷两个人。
但余戚戚仍旧觉得很幸福。
门外放着烟花,门内,放着热闹的春晚。
爷爷很高兴,在饭桌上喝着酒,不小心喝高了,说了许多余戚戚不知道的事情。
爷爷说,父亲当时带了一个小他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回来,说要跟女人结婚。
他一看啊,就觉得两个人不搭,觉得女人太漂亮太年轻,容易招蜂引蝶,心性不稳,要是女人再年长几岁,又想离婚了,将来有了孩子,小孩怎么办?他雷打不动阻止父亲,不同意两个人在一起。
但父亲是个死脑筋,认定的人就认定了,绝不放手,还说要是他不同意,就带着女人私奔,偷偷结婚办婚礼。
他一听这个气就上来了,打了这小子一顿。
打完他就后悔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棍子敲在儿子身上可是比敲在自己身上还疼,父亲后来磨了他很久,拗不过父亲的脾气,最终他同意了这门亲事。
病中糊涂
没想到孩子刚出生,父亲就和女人和离了。
父亲说,他们早就计划离婚,只是打算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之后的事。
但母亲有次崩溃,说出了真相,说在她怀孕后,父亲就出了轨,跟别的女人好上了,说结婚后,母亲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不是个适合度过余下半生的人,但父亲保证,会陪着她生完孩子,度完月子。
那段时间母亲每天看着父亲对自己假惺假态的样子觉得恶心,她甚至想打掉孩子,但孩子有了呼吸,有了形儿,她又心软了,还是听了父亲的话。
爷爷一听,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火一上来,拿着拐棍就狠狠往父亲身上敲,嘴里骂了一堆难听的话。
父亲也受着,还说对不起母亲,名下的婚房会给母亲作为补偿。
没想到母亲也是个硬脾气、心肠狠的人,自从拿了离婚证后,就再也没了信儿,甚至一分钱都没有拿,像是避瘟神一样,对他们家深恶痛及。
于是余戚戚,就成了被抛弃的小孩。
父亲说,孩子他养。
爷爷说,孩子跟着他受罪吗?看着他跟别的女人你侬我侬,将来他们有了孩子,这小可怜儿还能有几分爱?
之后,爷爷把父亲赶出了家门,不再认他这个儿子,说自己没有这样的儿子!没有责任,滥情,做事儿不顾后果,剩下一堆烂摊子等着人收拾。
因为父亲的事儿,爷爷从那之后就很厌恶皮相好的男人。
爷爷喝的脸红红的,他把酒杯一放,叹了口气,“囡囡啊,你虽然还小,但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了,有些事情,尤其是在情爱这种事上,可要擦亮了眼睛,要学会透过皮相去看人,可别像你妈那样找了个渣男。”
“这爱啊,不是个抽象的词儿,是茶米油盐酱醋茶,都在生活的细节里面。就好比现在,我正爱着我家囡囡呢!”
爷爷说着,给余戚戚夹了一块硕大的红烧肉,眼尾的褶子皱起来,浑浊的眼球里只有桌对面的女孩。
爷爷又说,“将来囡囡要考北京的大学,去别的城市了,看了他处的繁华,将来找了男朋友,会不会忘记我这个糟老头子啊?”
少年时期的余戚戚歪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时候她还没高考,不知道未来将会如何。
但未来实在是太遥远了,她只想抓住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