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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夜之梦(133)

作者: 野李 阅读记录

“我知道,妈,你别说了,我都懂。”

昭昭又拿了只新苹果,削成几块小小的兔子形状,用小叉插着,递给孟醒。他将叉子扔掉,捏着苹果大叫,兔子!兔子!

昭昭笑着说:“什么都不知道,就只知道这是兔子。”

孟醒“咔擦”咬了一口,欢天喜地地嚷:“兔子!好吃!”

许皎简直看不下去了,偏过头去,“他以前这么聪明,钢琴也弹得好,学习也不错......”说不下去了,只好给他擦擦嘴,嘱咐他慢点吃。片刻后,才又对昭昭说:“过段时间,你爸爸要过来了,他有事跟你们说。”

昭昭愣了愣,心里惴惴不安,下意识不想听下去。可躲无可躲,许皎就是为说这个来的,不仅要说,还要烙进她心里去。

许皎点了支烟,徐徐吐出一缕白雾:“最近你爸也不好过,公司处处受挟制,你也知道我们多么仰仗政策,现在梁戴文他爸又故意卡着,公司名誉受损,股价一直在跌。大股东们都知道我们家跟梁家闹这一出,很不满意,股东大会时,你爸没少受气。等他来了,你别惹他,t他也不容易。”

昭昭心里一刺,有些难堪沮丧。母亲虽没明说,她也知道,他们在旁敲侧击地提醒她,都是她造成的,也是她应得的,她该受着。

“爸要说什么?”

“我不跟你藏着掖着了,你爸要你们承担责任,弥补犯下的错误。他准备让你哥回国,还打算以后跟王博平董事长结个亲家。”

她说完,将胳膊肘驻在椅子把手上,一只手举着烟,隔着烟雾看昭昭。

昭昭呆怔地望着某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是心死了。

她拍了拍女儿的腿,说:“你知道吗?去年希芸去你哥公司帮忙,两人真是合拍,不管哪方面都挺合得来。王太太私下问过希芸,对亦林感觉如何。希芸腼腆,也没明说,左一句朋友右一句同事敷衍人。让她回国,她又不愿意。别看希芸不言不语,主意却很大,看她那样子,是挺看得上你哥的。”

她抖掉烟灰,继续说:“我们反而最愁你的事。之前你爸给你安排了场相亲,男孩子的条件可是百里挑一,学历高人品好,父亲是正厅级干部。他自己也争气,进体制内了,人斯斯文文的,跟你很配。后来不知怎么的,不愿意了,忽然说有了女朋友。你看看这些人,哪个不是势利眼,一定是听说了梁戴文的事,连带着也看轻你了。不过嘛,就算找个天王老子,对你不好还不是白搭。找个贴心的,知冷知热的比什么都重要。我跟你爸都挺看好易礼,易太太也特别喜欢你,一直关心你的情况。你们两也算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等你爸来了,我们就商量婚事。等结了婚,你也可以一直待在美国。”

她正要开口,许皎立刻抓住她的手,不容她插嘴。

“你哥必须回国,现在公司面临很多问题,你爸身体又不太好,现在很需要他。他作为孟家长子,得凭本事去稳住董事会那些人精。他如今是唯一的继承人了,有时我都怀疑是不是他......”

“别说了!”昭昭坚决地打断了母亲说下去,真是疯了,都疯了。

许皎虚弱地笑了笑,“算了,不提了,过去就过去了,我们都认命。”

她又点了支烟,目光凄迷地吸了一口。浓烟熏得她眯起眼睛,一滴泪被挤了出来。

“昭昭啊,女儿啊,”许皎哽咽着唤她,“你看看你把小醒逼成什么样了,你把我这辈子唯一的依靠毁了,把我给你们铺的路毁了,你还准备把我毁了吗?”

昭昭哀哀戚戚地叫了声妈,再也说不下去。

两个女人各自流着泪,只有孟醒快乐地吃着兔子苹果,“咔嚓咔嚓”一下两下,仿佛人世间所有的困苦都不如啃一颗苹果。

昭昭忽然俯下身,趴在许皎膝上啜泣。她闻到母亲身上有一股幽香,夹杂着女士烟特有的薄荷味。一只手抚着她的发,轻轻地揉了揉,那是阔别已久来自母亲的温柔。这只充满母性的手,越过重重阻隔,探到她心上。她感到头皮骤然发紧,心也跟着痛得拧起。

“小醒说长大了要做一个像爸爸那样的大企业家。他从小志向就大,可是再也不可能了,我的小醒废了。昭昭,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吗?”

73 茫茫

极光持续了半小时,她们顶着寒风,等着最后一缕绿光消散,才慢慢踱回家庭旅馆。等吃过早餐,又窝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取暖聊天。

“爸妈那时急得要命,急着把我嫁出去,比让我哥结婚还刻不容缓。他们说我名声毁了,那些个什么有头有脸的家族,都觉得我不知轻重,又癫又狂。”昭昭忍不住笑出声,又补充一句,谁在乎。

周医生慈爱万千地看着她,“委屈你了。”

“那时候是挺委屈,可我没资格诉苦,更没资格诉委屈。只有我嫁了,他们才能安心。妈妈这么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可以被随便送人的小玩意儿。”

昭昭端起热咖啡抿了一口,周医生注意到她空空如也的手指。

“古话说得好,慈不掌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情不立事,你父母怪不得能做这么大一番事业。”

昭昭良久不语,周医生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冒犯了人家父母,连忙道歉,“你别介意,我刚才乱抒发感慨,人老了,想到什么说什么。”

她笑着摇摇头,“我跟爸妈相处的时候并不长,他们给我的印象总是很美好。大概那时哥给了我太多关爱,我就已经很知足了。但人总不能一辈子懵懂,清醒真让人痛苦,妈妈说,她高估了自己在爸爸心中的分量。我终于明白她说这句话时有多么心灰意冷。我也高估了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当然我不该奢求那么多,问题就出在这里,我们那时太年轻,处理不好跟家庭的关系。哥很多时候都忘了,我在这个家庭永远是亏欠的一方,而他是被亏欠的一方。我不敢要,而他想要的又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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