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13)
林懿问:“是谁?”
林懿暂时没想出来在赌场上还有什么熟识的朋友,肯仗义相助。
“我也不知道。”林清嘉回忆着,“只记得,好像姓季,那些人似乎很惧怕他,叫他……季公子,还说什么‘听命行事’诸如此类的。”
林清嘉将经过讲了一遍,略去了其中她被为难的部分,“事情就是这样。”
“可有隐瞒?”
“没有。”
林懿瞥了一眼女儿,她有无隐瞒他其实一眼就知道。
听林清嘉这么一描述,又是姓季,他大抵知道是谁了。
“总之那个姓季的不是好人,绝非善类。你以后还是要离他远一些为好。”
“嗯。”
林清嘉回去后,林懿身边的随从道:“那人既然救了小姐,为何不去道谢?”
林懿看起来忧心忡忡:“你当这是件好事?素昧平生的,旁人会无缘无故对她好?不该惹的,惹不起的,还是应当避而远之。”
当天晚上,林懿又把林清嘉叫去了书房,拿出一块通透的玉佩,上面刻有古体的秦字,“这是前些时候和秦家定亲时交换的信物,你收好。”
林清嘉接过玉佩。
说来好笑,她与那位秦家公子尚且连面都没见过,如今却已交换信物。
上次在沈家设宴,唐婉柔说他不会去。她被推下水后,便匆匆回家,也不知后来他去没去。
若是没有唐婉柔横在中间,这也不妨为一门安稳亲事。但一想起唐婉柔,林清嘉便觉得头疼。
林懿语重心长道:“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便可拿着这枚玉佩去找秦家。”
窗外闪过一道黑色身影,倏忽而过。
随着春天里的一声闷雷,暴雨倾盆而至。
接连几天,林清嘉都去医馆帮忙。只是这几天天气不好,总是阴雨绵绵的,出行难免麻烦些。
这天傍晚,天气难得放晴,夕阳从云层中露出面来,晚霞像是兑了一大勺糖浆,橙红的一片,在天幕缓缓流淌。
林清嘉回来比较早,想起后苑阁楼的黎氏,便去看她。
她被林懿罚了面壁思过,近来倒是消停不少。
黎氏身边的小丫鬟忿忿道:“就是她把太太害成这个样子的,她恁地还有脸来!”
“这饵饼不会下毒了吧?”
黎氏接过小玉手里的食盒,左看右看。
小玉差点没忍住翻白眼,“城西南路方记家的,小姐就是舍得下毒的钱,也舍不得这饵饼啊。”
林清嘉:“算了,小玉,不用与她多费口舌,东西既已送到,我们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走吧。”
原是林懿叮嘱过的,让林清嘉抽空来看看黎氏。毕竟也是一家人,这些年,林懿一直想缓和她们之间的矛盾。
黎氏被林清嘉“敲诈”了那么一笔,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只要一想想,她这许多年来攒下来的那些积蓄全都没了,她就气得心肝都疼,“小丫头胚子,别得意太久!”
林清嘉提醒道:“为了救姨娘,我自己的钱也搭进去不少,记得还我啊。”
黎氏被气得嘴皮子微颤,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
蜜糖似的霞光从拉了一半的窗帘里渗进来,一片天光大好。
那件黑色外套和披风,都已经洗干净了,林清嘉手掌杵着下巴,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你是谁,也无法还给你,就暂且替你保管吧。”
“小姐你在跟谁说话呢?”
小玉站在后面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林清嘉没注意到她走过来了,吓了一跳,“你吓死我了!”
说着,便拿桌上的粉扑子丢她,小玉没躲开,被扔了一脸的粉末,像极了戏院里边唱戏的,白色弄了一脸,只余一双眼睛,圆溜溜的,一眨一眨地闪。
林清嘉忽然就被她这般模样给逗笑了,扑哧一声笑起来,未施粉黛的脸,白皙素净,笑起来,明眸皓齿,神气宛然,仿若春日里枝头新绽的花骨朵儿那般生机勃勃。
小玉整理了下头发,没忘记正事,“小姐,老爷说让你过去书房一趟。”
林清嘉:“嗯,我知道了。”
侧厅厢房。
暖光的水晶灯盏亮着,壁钟的钟声敲响,正过下午六点。
林颂掸尽左手指间夹着的烟草灰烬,右手执笔在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毛笔字,笔势磅礴,却在收尾处不尽如人意,于是写了一张,又一张。
总归是不甚满意。
林嫣然在旁边看着,负手而立,看着那些沾了墨水痕迹的纸被糅成团,很快又有崭新的一张白纸铺在桌面上,可等待它的命运不过也是被重复扔进装放垃圾的竹篓子里。
“父亲,我们还要忍气吞声到什么时候?真是一天也受不了他们那嚣张跋扈的模样了。”
笔杆行云流水般挥落,一气呵成,终于写出一张比较满意的字。林颂放下笔,轻抚了抚纸面,“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 ;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林颂闭目神思,“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夺回属于林家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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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够,其他账目呢?”季无谢指尖轻敲几下桌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t向对方。
“这……还得等虎哥回来。”对方吞吞吐吐。
李虎也不在,一些重要账单文件也不好交给季无谢查看,他要是自作主张,李虎回来没准儿得把他脑袋拧下来。
“你的意思是。”季无谢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转动脖子,目光如炬地看着他,“我说的话现在不管用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