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14)
“……”
季无谢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给你三秒钟的思考时间,是生是死,自己选择。”
7.医馆
那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冒出来。
氛围僵持。
“啪、啪啪。”
另一边的通道里传来清脆的,有节奏感的几下鼓掌声。
走来个叼着雪茄烟的男人,个子高挑,穿一件深色皮衣,调子散漫道:“季少爷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他嘴角扬着一丝要笑不笑的弧度,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多少是带着点挑衅的,就那样看着季无谢。
几个部下立即低身行礼,问好声此起彼伏。
“虎哥。”
“虎哥。”
……
李虎睨过周围人一眼,斥喝道:“都把枪给我放下!打打杀杀的像什么话?”
这话明面上是在教训自己人,实际上是在说季无谢的人。
旁边的心腹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看向季无谢,“原来季少爷是来查账的啊,那便查吧。”
“人家可是留洋回来的高材生,自然比你们这些半吊子的书呆子要强上许多。”
待季无谢带人走后,李虎才按捺不住怒气,狠狠将面前的桌案踢倒。
老爷子当初就那么一说,他居然也还当真了,拿着鸡毛当令牌,哪里是来查账,分明是来找茬的。
李虎低头,直接用嘴在烟盒里咬了一根烟出来,“火。”
身旁人立马会意,打火机啪嗒一声,双手拢着火苗给他把烟点上。
李虎吐着烟雾,“又不是亲儿子,区区一个养子,还真当自己是太子爷了。我为老爷子出生入死挡枪子儿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混呢!”
这个季无谢,有他在,做起事情来总归是束手束脚的,不甚自在。
李虎心里正盘算着,忽的又想起一件事,“让你们抓的人呢?事情办妥了?”
“本来……”几个人面面相觑,“本来是抓了的,谁知季少突然闯进来,把人给带走了。”
一听又是季无谢,李虎的愤怒阈值已然是达到极限,直接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一群没用的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
这样一来,完全破坏了他之前的计划。
有人来报:“老大,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林家的人。”
“让他滚!”
“是。”
“等等!”李虎缓过神来,眯了眯眼,“确定是姓林?”
*
暮春里的天气,潮湿间裹着闷热,乌云将天空压得很低,湿漉漉的灰色朝着山峰汇聚,似是要下一场暴雨。
白炽灯惨白的灯光将空气中的灰尘颗粒都照得扑扑簌簌,厅堂中间供奉的关二爷雕像横眉怒目。
李虎手里执着几根细长焚香,在跳跃的烛火上点燃,略显恭敬地拜了几拜,再将香插在盛放香灰的烟炉中。
“老大,人手都已安排妥当,随时准备行动。”
“好。”李虎起身,扯了扯嘴角。
林清嘉这几日一直在医馆帮忙。
暂时管理分医馆事务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夫妻俩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所以看到林清嘉虽为主人家却依然这样勤快懂事时,是越看越喜欢。
“小姐这样聪慧,学问又高,林先生真是好福气。以后不知嫁与谁家……”
话还没说完,便被身旁的男人撞了下手臂,“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专心做事,也好让小姐早些回去。”
“嘁,就你做事快,一下午了,那本病例簿也没见你誊完,净磨洋工去了。”女人不满努努嘴。
林清嘉整理着药方,她一心二用得极为熟练,听他们偶尔说几句话,嘴角滑过一闪而过的淡笑。
总觉得这样的日子特别安静,特别开心,时间像是缓慢地停了下来,停在某年,某月。那些日子里空气中都是舒适惬意的味道。
“不过话说回来,小姐真应该待在苏州,在那里书念得好好的,明年夏天就能毕业了,现在又要重新考试,换学堂,多麻烦。”
林清嘉笑笑,“阿婶,到底京都的学校是要更高明一些的。”
“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白天医馆里忙,夜里还要费时间念书,多辛苦。”
“既是决定要考医学校,那就不能半途而废,总归是要念出点成绩来,世上又哪里有不辛苦的事?”
窗外一只麻雀在石块上来回踱着步子,忽的被一阵风刮得给飞走了。
门店外的行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哎哟,这个鬼天气,怕是要下雨了吶!”
女人择着手里的药材,碎碎念道:“下雨就下雨,这么死鬼死鬼地叫干嘛?”
下一秒,“哎呦”一声叫起来,“糟了,家里院子里晾的衣服还没有收!”
林清嘉仰头看了眼天空,的确,乌云密集,暴雨将至。
不多时,医馆里伙计都已遣散。
原本这个时间点,小玉坐着家里司机的车应该是要来接她了,但不知今日为何这样慢。
林清嘉便一个人留下来继续处理医馆事务。
强风猎猎,吹得她发丝和衣摆都漾起。林清嘉看向窗外,路上行人皆仓皇躲避,低沉的乌云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黑云压城城欲摧。
想来今天应该不会再有病患来了。
如此想着,林清嘉将门窗都关上。
很快,便有淅淅沥沥的雨丝簌簌下落,雨势逐渐大起来,雨点密集,砸在屋檐上、街道上,噼里啪啦的,溅起一层白雾。
潮湿的春天晚上,仿佛一切都黏黏地融化在这场雨所带来的白雾里。
雨势如此大,怕是不好回家,还是等雨停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