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16)
林清嘉听见他走过来的脚步声,顿时有种脑袋嘎嘣碎的感觉,身体本能地一僵,说不出话来。
“可还能自己起来?”季无谢向她伸手。
脚确实是蹲麻了,也有些腿软,犹豫几秒,林清嘉克服了恐惧,伸手搭在季无谢手上,借助他的力量站起来。
“你……是在被人追杀?”林清嘉迟疑着问道。
季无谢眸光淡淡垂下来,静静看着她,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生机勃勃,就那样不说话看他时,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季无谢敛下眼,不知为何,有点想笑,“怎么,怕被我拖累丢了性命?”
林清嘉想,他这回答,应该就算是默认了。
“确实有几分担心。”林清嘉说,“活得好好的,毕竟谁也不想就这样平白无故、不明不白地死掉。”
她顿了顿,“而且你这伤口,刚才好像又裂开了,得重新处理一下。”
“没时间了。”
“那些人还会再来的是不是?”林清嘉分析着,“现在外面下着雨,也跑不远,说不定还会暴露行踪,更危险。”
季无谢饶有兴致,“所以?”
林清嘉思量道:“这间屋子有地窖的,可以躲进去,你跟我过来。”
地窖在里间的储物室,林清嘉拿钥匙开了门,又将一路上他们过来的痕迹仔细擦干净。
这狭窄的空间对于容纳两个人来说,着实有些小了。
林清嘉后背靠着墙,没有粉刷过的土墙面在她白色的衣裙上留下灰黑的划痕。两个人的身体虽然尚不能用贴得严丝合缝来形容,但中间的缝隙距离也是小得可怜。
近,也很安静,能听见平稳的呼吸声和胸口的怦然心跳。
林清嘉专注力在他的伤处,此刻还不忘帮他查看,重新包扎,作为一个医者,尽职尽责。
于是季无谢也就任由着那双手慢慢解开他的衣服。
狭小地窖里,近距离挨着,都能感受到不同性别所带来的身体结构差异。掠过女孩低头时露出的那一截纤细柔白的脖,季无谢眼眸疏慢懒怠,挑了挑眉,她这个小姑娘,好像一点也不害臊的。
落在他皮肤上不可忽略的呼吸,像是些微细小羽毛在心口,挠啊挠。季无谢转动脖子,不太舒服。
林清嘉在伤口上一番细致严谨的操作,很明显比刚才第一次要熟练许多。
动作间,胳膊抬起,袖子便顺着滑落下去,露出雪白匀称的手腕。
周围似是压着沉闷的昏暗,总归是不太亮堂。季无谢往后靠着,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
系上最后一圈纱带,林清嘉如释重负般轻呼一口气,“好了。”
“嗯。”他闭目养神。
林清嘉收好医药包,想问应该也不是很疼吧,但看到对方紧抿的唇角后又住口了。
精壮的腰腹上渗出些汗珠,腹肌微伏,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便从沟壑处缓缓落至下身。
林清嘉忽的挪开眼,总得看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眼神便落在了他自然垂在身侧的手上。手指修长挺直,骨节锋利分明,能看见一点微微凸起的血管,手背往上,直至小臂的青筋脉络也隐约可见。
林清嘉不禁感叹,这手,真的很适合练习扎针吶。
正想着,那手忽然动了,往上抬起,林清嘉视线也跟着往上。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睛了,在看她。
林清嘉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这流畅的线条、这和谐的结构,若是能细细画下来,想必也很好。我有个学美术的同学,不知你可有兴趣做绘画模特?”
话落,一时无声。
林清嘉补充道:“也可以是非裸体。”
不过是在探讨艺术问题嘛,她底气还是很足的。
季无谢问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林清嘉说:“当然是男同学。”
虽说现在是倡导民主和科学,要做思想进步的新青年,但林清嘉还是无法想象,如果女同学来画,会是什么样。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又被捂住嘴,季无谢做噤声手势,“嘘。”
头顶上的地板传来阵阵响动,脚步声凌乱、急促。
听动静,来的人还不少。
“找到人了吗?”
“报告,还没有。”
“废物!继续给我去找!”
“报告长官,后面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地面有脚印。”
“定是从那里跑掉了,给我追!”
那是季无谢故意留下的破绽。
不知过了多久,暴雨也停了,夜空和街道都被洗刷过,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谁家小孩子的哭声。
地板上的遮掩物被推开,林清嘉踩着季无谢的肩膀爬了出来,她略微整理衣裙,伸出手,想拉里面的人一把。对方却一溜烟地蹿了出来,根本不需要她拉,林清嘉默默收回手。
医馆像是遭遇了劫匪一般,东西被砸了不少,乱七八糟的。
林清嘉扶起一张坐椅,想了想,还是店里的尸体更棘手,刚想过去拖死者尸体,被季无谢拦住,“不必动手,我来解决。”
之前太过紧张,现在才发现地上的死者穿着警服,是这片辖区的巡警。林清嘉抿了下唇,问道:“他们为什么抓你?”
季无谢缠着手上的绷带,“现在后悔救我了?”
林清嘉摇头:“不,我认得你,你之前救过我的。所以我现在医治你,算作报答。”
季无谢动作停了一瞬,“所以是为了报答才替我医治?”
“医者仁心,任何一个病患进来,我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季无谢踱着步,检查门窗的损坏程度,修修补补的给关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语气懒散,有些嘲弄道:“这样啊。”